他在通訊符裏道:“雲三公子,這久黎城以後都是雲家說了算,隻是貴府距離此地遙遠,想來也不會親自派人到這偏遠之地來,這裏總要有個信得過的人代為打理,陳某願意效勞。”

口頭的承諾當然不保險,是以,陳隨還和雲知慎定了一份契約。契約有雙方鑒印,貨真價實,難以偽造。

當然契約裏並沒有記錄他們所做的勾當,但這份利益豐厚到不可思議的契約已足以說明問題。

宣芝隻負責將真相公布出來,也不準備看他們會怎麼處置陳隨,從車駕跳下,說道:“今夜子時,我會來為神像開光。”

請神降下神威,為神像開關,一般都會測算一個吉時,這吉時大多是在白日,眾人還從未聽說過在大半夜為神像開光的。

然而不等他們詢問,宣芝已經駕著筋鬥雲從眾人眼前消失。正想要靠上前去與自己女兒攀談的宣禮文晚了一步,伸手未能拽住她的衣袖。

宣芝利用筋鬥雲那無與倫比的速度,直接從眾人視野裏消失,兜轉一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祈神後山。

這裏是修士清修居住的地方,房間都布有獨立的結界屏障,也不會有人隨意外放神識查探,最重要的是,祈神山上靈氣充裕,她經脈和丹田都受了傷,需要靈氣療傷。

從現在到子時,還有三個時辰,她的傷能多恢複一點是一點。

宣芝封閉好廂房,坐到軟榻上,又仔細清查了一番雲知慎的儲物袋,從裏麵翻出好一些上品的丹藥。

原主曾經也想方設法試圖修複自己的丹田,所以她讀過一些療傷的丹書,認識一些有治療功效的丹藥。

宣芝翻出一瓶金露丸捏碎了置於銅絲小熏爐中,放置在自己懷裏,丹丸受熱,蒸騰起藥煙。宣芝在吐納靈息的時候,便攜著丹藥氣煙一起吸納入體,於經脈中運轉周天。

雲家三公子用的丹藥,藥效自然不差,在子夜到來之前,宣芝經脈裏因過量服用補靈丹而被衝出來的傷,就基本上痊愈。

她查探完自己的丹田氣海之後,神識迫不及待地進入神符內去逛了一圈,宣芝原以為她已請來大聖虛影,神符內神像應該也有大聖神貌了才對,隻可惜那神龕上依然隻有一團神光,和裹著金光如浸了蜜的一團棉花糖。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她就能看到大聖的臉了。

這一回她是誤打誤撞請出猴哥,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回呢。宣芝想到這裏,不免又覺得氣悶,連帶著便想辱罵申屠桃。

眼看快到時辰,宣芝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連嫁衣都沒有準備。當初出嫁雲家的衣衫倒還在宣家,但宣芝實在不想回去拿,更不想穿第二遍。

她從來神廟時備的那幾套衣裙裏,翻出一件主紅色調繡百花羅裙,加了兩支金釵在頭上,勉強算那麼回事。

隨後從廂房出來,慢慢往神山前殿走去。

祈神前山燈火通明,迎神祭祀那些繁複的流程,並未因為時間倉促而敷衍了事,神殿長階上到處都是人,聖昭殿外擺放著數個大鼎,鼎中擺放著祭神的六畜。

手臂粗的高香點在神殿兩側,殿前放了許久的鞭炮,燈火中煙霧繚繞,空氣裏充滿了硝煙的味道。

宣芝一出現在神殿前,眾人的目光便追隨在她身上。

韓緗葉經住持授意,走到她身邊來,說道:“其他的祭祀活動都已完成,宣姑娘可以取來金香,請元崇天君降下神力,為神像開光。”

所謂金香,便是為神像開光的第一柱香,這柱香裏含有神靈一分神力,點燃金香的同時,高唱禱祝,煙氣會攜帶著唱詞直達神君之前,神君允準,便會降下神力入神像,為神像開光。

但每一柱金香,都有對應的持香人,除此人之外,旁人根本點不燃金香。

而為殿中這尊元崇天君神像開光的持香人,是雲知慎。

宣芝揚首往山下望去一眼,“再稍等片刻。”

她話音未落,眾人便聽見一陣喜樂遙遙從遠處傳來,那嗩呐的主音極為響亮,洞穿夜色而來,又有一股說不出的縹緲空茫之感,聽著總讓人心底發毛。

而就在這時,眼力極好的修士也看到了那喜樂傳來之處,一行人憑空出現在了久黎城通往神山的主街上。

那行人身形飄飄,行進之間像是踩不到實處,擔著一架華麗的紅底金紋轎輦,彩綢翻飛,吹吹打打,拋灑到半空的竟然是紙錢。

“那是什麼?有人今夜要接親麼?”

有修士按住腰間靈劍,說道:“那一看就是鬼煞。”

“你還記得之前那位宣姑娘說,要嫁給惡鬼嗎?難道是真的?”

“現在?在馬上要請神開光的時候?”

四周的修士都朝宣芝看去,見她果然一身紅裝,麵色平靜地望著遠處的畫麵。

宣禮文一直在場,隻是害怕幹擾宣芝為神像開光,才一直按捺沒有上前去,到了此時他已是忍無可忍,三兩步衝上前,難以置信道:“宣芝,你瘋了嗎?你真的要嫁給惡鬼?!”

“阿爹,你別動手……”宣磬及時按住激動的宣父,宣芝才沒有被他拽下台階。

她退後兩步,朝神廟住持看去一眼,“若想神像能順利開光,最好別讓人來指手畫腳。”

那神廟住持猶豫片刻,連忙叫人將宣禮文拉開。

那行迎親的鬼魅速度極快,就在這幾句話的功夫,就已經到了祈神山下。陰寒鬼氣彌漫開,祈神山下很快起了夜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