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帝二十五歲登基,年輕時禦駕親征收複故土,後又興修水利勵精圖治,勤勤懇懇十五年後,忽然迷上長生不老之術。
吃了五六年所謂的仙丹,皇帝的身子愈發虧空。
後來終於狠下心砍了那幾個道士,但是身子卻調養不好了。
是以近些年來皇上總是在昏睡中度過,清醒的時候極少,今年尤甚,人人都以為聖上撐不過今年,沒想到今日居然醒了。
太醫正在診脈,宋溫卿與太子等人一同候在養心殿外,等待召見。
四下無人,李矜壓低聲音道:“梁王……”
這幾日他們一直在商討梁王之事,自從回京,他一直暗中拉攏朝臣,留在長安始終是個定時炸彈。
恰好前幾日有了玲瓏閣一事,梁王急需銀兩,宋溫卿便順水推舟,借由撫恤將士的名義將梁王派遣到京郊軍營。
這個差事極易籠絡人心,其中的油水自然也不少,梁王斟酌兩日,還是沒有推辭,昨日剛動身前往。
誰知今日皇上醒了。
“放心,他回不來,”宋溫卿垂眸,“皇上才醒,不宜見他。”
進宮前他設置了重重關卡,勢必要將梁王攔在長安城外,沒有他的信物,沒人敢放行。
李矜便默不作聲了。
不多時,養心殿的門開了,貼身侍候皇上的李公公請他們兩人進去。
錯身的間隙,李公公低聲:“皇上狀態尚佳。”
宋溫卿微微頷首,從容上前,停在距龍榻兩步遠的地方行禮。
“矜兒,明律,咳咳……”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輕輕呼喚他們。
宋溫卿抬眸看了一眼,龍榻上的人雙目呆滯,明明正值壯年,頭發卻已半白,身著明黃裏衣,更顯神色灰敗,愈發襯得他形銷骨立,瘦的沒個人行,活像六七十歲的老人。
怕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他在心底歎了一聲。
平心而論,皇上從前是個好皇帝,隻可惜為了煉藥橫征暴斂,勞民傷財,還做出過不少陰私之事,民心早已失了大半。
日後史書留名,必定毀譽參半。
他淡淡垂眸,沒什麼動作。
李矜卻早已熱淚盈眶,行了禮後膝行至龍榻前磕了三個響頭。
“矜兒,你哭什麼,”皇帝探出骨瘦如柴的手,像從前一般撫了撫他的發頂,“父皇……還在。”
父子兩人短暫的溫情後,皇帝問起近日來發生的大事。
李矜哭的難以自抑,是以大部分時候都是宋溫卿在說,皇帝沉默地聽著,那雙眼睛時而清明時而渾濁,也不知聽懂了多少。
宋溫卿隱去梁王歸來的事,將別的事說完了,便退立在一旁。
這是他與太子的共同考量,皇上剛醒,若是見了梁王後怒火攻心,便是他們的失職;若是落淚,那便是對梁王還有情,於太子的地位不利。
不如不說。
李矜的心緒也平複了一些,他提起蜀州地動、宋溫卿前去坐鎮的事。
方才宋溫卿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重點落在災民安置上,並沒有過多地提及自己。
沒想到太子竟說到這個,他頗感意外。身為臣子,他說多了便是邀功,但是若是由太子來說,那便不同了。
果然,皇帝聽了之後龍顏大悅,看了宋溫卿一樣,讚許道:“日後……明律定是矜兒的……左膀右臂……咳咳咳。”
皇帝說不了兩句話便咳嗽,鼻音濃重,李衿忙上前順氣。
“矜兒,你要好、好好待明律,”皇帝喘息著道,“你們兩人……咳咳,一同長大,情分非比尋常。”
“兒臣明白。”李矜神色凝重地頷首。
“好了,朕累了,”皇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支撐不住地閉上眼睛,“你們退下吧。”
兩道沉穩的腳步聲漸遠,皇帝凝望著他們的背影,片刻後,他緩緩閉上眼睛。
養心殿很快歸於寂靜。
過了小半個時辰,殿門又開,一人走上前,端正行禮:“司天台林牗,參見皇上。”
“林愛卿。”皇帝睜開渾濁的雙眼。
“微臣昨晚夜觀天象,紫微星極亮,便知皇上會醒。”林牗深深一拜,“微臣不負重托,已為您的病情尋到解決之法。”
皇帝激動地探身,喉間發出幾聲囫圇聲響,麵露希冀道:“什麼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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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徽侯府。
宋虞坐在窗邊胡思亂想,滿腦子都是哥哥臨走前說的最後幾句話。
什麼叫沒想過喜歡什麼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