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打賭(1 / 2)

魁星樓像是戳在了劉麥稈的心裏,他一抬眼,就能看見它,霸道蠻橫,和陳背簍一樣地得意洋洋。

晌午過後,魁星樓在劉麥稈的院子裏投下巨大的陰影,要是夏天,那是一片蔭涼,到了冬天,就是陰冷的死亡地帶。

這預示在在漫長的冬天,劉麥稈家一半的院子裏,將看不到陽光。

以往,劉麥稈沒覺著太陽的重要性,現在,沒有了陽光,他的心裏也黑暗了窒息了。

魁星樓堵在了心裏,長在了眼裏,無時不刻地刺激著劉麥稈敏感脆弱的神經,這讓他焦躁憤怒,他要找碴,出一口惡氣。

八月十五日中秋節,往年的這一天,何采菊在院子裏唱秦腔,她家的葡萄、梨子、核桃都成熟了,大夥在一起說說笑笑、唱唱跳跳過一個熱鬧的節日時,陳背簍總吊著一張驢臉,摔碟摔碗、指桑罵槐地表達不滿。

今年,陳背簍一反常態地支持何采菊,讓她拿出壓軸好戲,不在院子裏唱,是在閣樓上唱。

閣樓上擺了桌子凳子,新鮮的剛下架的葡萄,水靈靈的,金黃的梨子個個有拳頭大,汁水粘人的手,幾十隻蜜蜂繞著梨子葡萄嗡嗡嗡地飛。

油坊門幾乎家家都來人了,六爺和村長牛大舌頭坐在首席上,陳背簍點名何采菊唱一出《屠戶狀元》。

陳背簍家這邊熱鬧萬分,院子的另一邊卻冷冷清清的,劉麥稈坐在台階上,此時,一輪金黃色的月亮升起在半空,劉麥稈發現,魁星樓不隻是遮擋了他的陽光,而且擋了他的月光,別處月光溶溶,他這邊卻一片陰暗。

閣樓上的歡笑聲、唱戲聲,是一根根紮入劉麥稈神經的刺,他肚子裏躥著一股火氣,像一個氣球,越漲越大。

第二天上午,下了一場大雨,劉麥稈就賴在炕上,又睡了一個回籠覺。

他起床後,雨還沒有停息,拉開屋門,發現院子裏的水滿了,他吃了一驚。

他父親劉秉德修這座院子時,未雨綢繆,地基提得比周圍高了三尺,這麼些年,無論下多大的雨,這個院子從來沒有遭受過水災。

劉麥稈撐起傘,去院子裏查看,這一看,他氣炸了,原來,陳背簍魁星樓的地基,擋住了水道,劉麥稈家院子裏的水排不出去。

劉麥稈趴在牆頭上喊陳背簍,陳背簍站在閣樓上問:“啥事?”

劉麥稈說:“你欺人太甚,你堵住了我的水道,要淹死我啊!”

這個院子原來是劉麥稈家的,隻留有一個排水口,開在院子的西邊,就是陳背簍家。

以前,劉麥稈院子裏的水,通過界牆上的口,流到陳背簍家的院子裏,再從水道流到街巷裏去,就是說,這幾十年,劉麥杆一直借用的是陳背簍家的水道。

第二次砌界牆時,劉麥稈怕花錢破費,推諉搪塞,陳背簍獨自砌了牆,這次,他在牆上沒有留排水口。

後來,修魁星樓,占用了原來的水道,陳背簍把水道改了,這麼一來,陳背簍家的排水沒有問題,而劉麥稈家的水卻無路可走,隻能積在院子裏。

劉麥稈家水淹金山寺,他跳著雙腳大罵陳背簍黑心驢,他這一叫罵,村裏人都出來看熱鬧,六爺和村長牛大舌頭也聞訊趕來。

雨漸漸停了,但劉麥稈家一片汪洋,要不是他擋著門口,水都進了他家的屋子,劉麥稈站在沒膝深的水裏,讓六爺和村長牛大舌頭評評理。

大夥兒過來看了看,都不啃聲,說啥呢?

劉麥稈沒有留水道,多年占用陳背簍的水道,現在,人家修了樓,理所當然地改了水道,怎麼能怪他呢?

但從情分上說,陳背簍明知改了水道,會給劉麥稈造成水患,但他卻這樣做了,既沒和劉麥稈協商,又沒告知,這就有點過了。

六爺背著手,蹙著眉,感覺是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不知如何決斷;村長牛大舌頭誰也不想得罪,借口肚子疼,腳底板抹油,溜了。

劉麥稈咒罵陳背簍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陳背簍反唇相譏:“我不就是修了座樓嗎?你眼紅妒忌,你有本事修啊。”

劉麥稈紅漲著臉說:“我稀罕你那玩意兒?我們家以前要啥沒有?銀元用缸裝、三匹馬拉的大車十幾掛、良田六千畝、牛羊幾百,老子把一根汗毛,都比你腰杆粗;你個窮光蛋,你爹就是我們家一隻狗。”

不管劉麥稈如何炫耀劉家往昔的輝煌,但他們家是敗了,隻留下了那個破舊的閣樓,像一小截狗尾巴,半死不活地。

陳背簍笑嘻嘻地說:“你嫌我的樓高,你修一座壓過我啊。”

劉麥稈氣得咆哮大叫:“我也要蓋樓,要壓過你,你一丈高,我兩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