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陳望春跑進了北京城(1 / 3)

油坊門為陳望春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升學宴。

在六爺和村長牛大舌頭的張羅下,全村人行動起來,男人殺豬宰羊、砌灶搭棚;女的洗涮、切菜、煮肉。

涼棚搭在了陳背簍家門口的打麥場上,擺了八張桌子。

宴席的標準是八個熱菜、八個涼菜,葷素搭配,雞魚肘子幾樣硬菜,一個不缺。

酒是一瓶三十六塊錢的寧州大曲,煙是每盒七元的紫蘭州,這應該是油坊門曆史上最奢華的酒席。

隨著縣長的造訪,不但縣鄉兩級政府有獎金,縣裏的知名企業也捐了款,因此,陳背簍不缺錢,他豪邁地說,哪怕窮得沒褲子穿,也要辦好這個升學宴。

陳望春的升學宴定在了陽曆8月25日,這個日子是村裏的趙陰陽掐掐算算的,說這一天,紅日高照、祥雲漫天、鳳凰來鳴什麼的。

大清早,陳背簍就起來了,往東邊一望,果然一個大大的日頭,滾動在山梁上,晴空萬裏、和風徐徐,是個好天氣。

油坊門學校的老師們,在徐朝陽校長的帶領下,參加了升學宴。

開席前,徐朝陽校長做了熱情洋溢、感人肺腑的發言,他說陳望春考入北大,是油坊門學校的一個裏程碑,是校史上最輝煌的一頁,在他講話時,迫不及待的人們,已經動起了筷子,端起了酒杯。

陳背簍致答謝詞,稿子是徐朝陽校長寫的,他一會方言土語,一會蹩腳的普通話,說陳望春能考上大學,是他本人努力的結果,也是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攜手合作育出的碩果,老師們功不可沒,父母勞苦功高,願陳望春以此為起點,再創奇跡。

出了個小插曲,當時,陳背簍對“父母勞苦功高”,提出質疑,說何采菊在陳望春成才的過程中,不是雪中送碳、錦上添花,而是拖後腿潑冷水,她不是功臣,而是罪人,不譴責她就給足了麵子,怎麼能頌揚她?

徐朝陽校長說,至少她生養了陳望春吧?全盤否定她,難道陳望春和孫猴子一樣,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陳背簍才勉強同意何采菊和他並列。

狂歡和熱鬧,好像與陳望春無關,他坐在角落的一個桌子上,他的木訥和不善言辭,像給身上裹了一層堅硬的殼子,人們不知道和他說什麼,幹脆不說,該吃就吃,該喝就喝。

看著一張張桌子上興奮的人們,陳望春很迷惘,他不知道他們高興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金榜題名了,為何卻高興不起來?

在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陳望春想起了母親何采菊,她是最應該出場的,但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裏。

兩年了,她沒有寫回一封信,也沒有關於她的片言隻語,她像一滴露水,在太陽出來之前蒸發得幹幹淨淨。

陳望春也想到了劉愛雨,他和她賽跑,她中途退賽,而他卻跑到了終點,捧起了桂冠,但他寧願和她一起,永遠站在起跑線上,永遠在油坊門學校,因為那時候有歌聲、有歡笑、有無憂無慮的童年。

這場酒一直喝到太陽落月亮升,喝醉了的人們,有的唱歌,有的吼秦腔,有的竟哇哇大哭起來。

喝醉了的陳背簍,牽來一頭毛驢,上了套,用鞭子趕著,拉著空空的石磨跑,他揮著鞭子,邊打邊罵:“劉麥稈,你服不服?”

陳背簍要去北京了,這幾天,他忙著收拾打扮,就穿什麼衣服的問題,他誠懇求教於徐朝陽校長和牛大舌頭。

徐朝陽校長建議穿西裝,能體現改革開放下農民的新風貌;牛大舌頭認為還是中山裝好,具有鮮明的中國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