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石假山背後,生長著一叢叢細長而蒼翠的紫竹。太湖石被堆砌得錯落有致,酷似一件件鏤空的工藝品,掩映在竹吟風鳴的綠蔭叢中。岩縫裏一股溪流,滴滴答答敲打著山腳下的一汪清水,仿若撥動了琴弦,為這幽靜的時空帶來一縷美妙的遐想。石臼選這麼個地方,是想給玉蘭一個好的心情,他對促成他倆之間的事,抱有極大希望。
幽暗的燈光下,石臼認出了玉蘭,迎上去握住她的手,謙卑地說:“謝謝你如約而至。來,請坐這邊。”玉蘭被石臼引導到靠近池邊的一個小亭子下,剛坐到石凳上,石臼就把放在石桌上的水果飲料往玉蘭麵前推,嘴裏不住地勸吃勸喝。玉蘭笑嗬嗬地說:“啥時學得這般客氣了?一個村的老鄉,值當的這麼破費?”石臼說:
“是,是,是老鄉,還是同學,還是……”他想說他倆還曾經是兩口子,不過又止住了。
玉蘭心想,她這次來赴約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打仗的,更不是來複仇的,便暗裏囑咐自己說話要和緩些,炮火不要太重,太重了會把他嚇跑的。嚇跑了再想找見他,可就難了。
石臼吸毒時事,是石砧前不久告訴玉蘭的。弟兄倆是情敵,玉蘭不敢當著石臼的麵說石砧跑回來了。她擔心石臼一旦知道石砧又和自己走到了一起,一來可能繼續加害於他;二來石臼會認為石砧毀了他複婚的希望,有可能就此一別,永遠消失了。來的時候玉蘭產生了一個滑稽的想法,想以複婚為誘餌拴住石臼,絕不能讓他再去跟那些毒販們為伍了。
對於吸毒的事,玉蘭故作不知,試探地問起當初離婚時石臼說的被人套住了是什麼意思,為啥急急忙忙地要與她離婚。石臼先是閃爍其詞,避而不談。後來經玉蘭再三追問,好言寬慰,石臼才說如果玉蘭答應他的條件他就全告訴她。玉蘭問什麼條件。石臼說隻一條——保密,不能去派出所告發他。玉蘭應下,石臼就直言不諱地講了起來。
說到痛心處,石臼幾次被哽咽打斷,傷感得無法再講下去。想起跟蒙娜那幫人在一起的日子,他說自己像掉進了一處陰森森的魔窟,沒了一點做人的尊嚴,也失去了所有親人的溫暖,有的隻是做不完的噩夢,受不了的驚恐害怕。黑心的蒙娜像個母夜叉,對他們這些人除了訓斥就是盤剝,恣意揮霍錢財,過著荒淫無度的生活,好像是吃絕食,喝斷頭酒,過了今天,明天她就準備要死似的。誤入賊船,犯下重罪,他不願拖累妻兒,所以才提出離婚。說到這裏石臼抹了一把眼淚,仰起腦袋自我表白,說玉蘭和孩子一直在他心裏裝著,一時一刻都沒有忘記,他總想有一天破鏡重圓,終因顧慮太重,沒敢邁出這一步。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忘記玉蘭,他說他很早以前就給石砧發過一封信,後來又給玉蘭打過一次電話,再後來就是星星病重住院的時候,他給玉蘭彙過十萬塊錢,錢雖然來路不義,但卻是自己對她們母子的一片心意。玉蘭聽了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敢情錢是他給寄的!那另外十萬呢?她沒有問,也沒說還錢,繼續聽他說。石臼求情說:“星星他媽,今天當著我的麵,求你說句明白話,你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答不答應跟我複婚?”
玉蘭躊躇不定,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話來應付他,繞來繞去,半天也沒把話說清楚。
“你倒是說呀!行就說行,不行就說不行。說不行我也不會賴著你,以後咱各走各的路,從此再不打擾你了。”
急切之間,玉蘭生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念頭,她想讓石臼立功贖罪,協助公安將販毒團夥一網打盡,還他做人的資格。至於複不複婚,現在她還不能講得太清楚。
“石臼,聽了你談的這些情況,你的處境,你的心情,你對孩子的惦記,包括你想跟我複婚,這一切我都理解。可你想過沒有,就你眼下的身份處境,你有資格做我的丈夫嗎?有資格做星星的爸爸嗎?我敢說,你們這些販毒分子的名字,恐怕早已經都掌握在公安的手裏了。前腳咱倆剛複婚,後腳你就被公安帶走了,你讓我和星星怎麼承受這樣的不幸?”
“聽你這麼說還怪嚇人的!”
“你想不想聽我的話?”
“當然想聽。隻要你答應跟我複婚。”
“我要你立功贖罪,重新做人。”
“哎呀!又像上次毒餃子事件時那樣逼我去投案自首吧?”“我說的是要你立功贖罪。立了功,罪就可以減輕,甚至可以不用蹲監獄。明白嗎?”
“可以不蹲監獄?”
“當然了。”
“你說,要我怎麼做!”
“協助公安將販毒分子一網打盡。”
玉蘭幫他出了些點子,石臼抱著複婚的希望,又回到了販毒團夥內部,開始了他的秘密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