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給狗接過生,房間裏麵雖然開了排風扇,但空氣間還是隱約殘留著一些血腥氣。池霽不太喜歡這種味道,下意識微微蹙起眉頭,耗盡畢生修養才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午飯吐出來。
而陸長明拉著他的手腕加快腳步徑直來到了放狗的床前,從防止小狗掉落的欄杆邊湊過去往裏看。
結合產房裏的味道和印象裏對生產的腦補,池霽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什麼血肉模糊的場麵。
但其實並沒有。
床上躺著一條黑白相間的邊牧,一身長毛被清理的很幹淨,並沒有什麼不幹淨的血漬,它的眼睛在產房內亮白燈光的照耀下漆黑發亮,沒有完全睜開,看起來還有些虛弱。
而他的懷裏躺著好多隻小狗,因為剛剛出生身上還濕漉漉的,眼睛也沒有睜開,並排蜷縮著躺在媽媽的懷裏。
池霽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有直麵見過這樣新生命誕生的場麵,方才因為產房裏味道而產生的不適瞬間煙消雲散。
他趴在圍欄邊仔細的觀察著這幾條小狗,手指在空氣中戳著點了點,一共六隻。
“好了不起。”池霽忍不住感歎道。
躺在床上的邊牧似乎是聽懂了池霽的話,黑溜溜的眼睛轉向他,從嗓子裏發出了一聲極其小聲的嗚咽。
“小可愛,辛苦了。”陸長明伸出手溫柔的摸了摸邊牧的頭,“等養好身體一定給你弄很多好吃的。”
邊牧眨了眨眼睛,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舔陸長明的手指。
池霽看著這六個小小的生命,難以想象要多麼辛苦才能把它們生出來,忍不住有些感慨母愛不分物種,都十分偉大。
他心頭有些動容,忍不住輕輕的撫摸了一下邊牧的腦袋,不太好意思和陸長明一樣膩膩歪歪的叫小可愛,於是開口道。
“辛苦了,陸英俊。”
話音落後,產房內安靜了數秒,池霽看到陸長明的手以肉眼可見的姿態顫抖了一下,下一秒,旁邊的幾個醫生護士都笑出了聲。
陸長明轉過身,神色複雜:“你叫它什麼?”
從一屋子人同時笑出聲開始池霽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他在腦內快速思考著剛才發生所有的一切以及自己剛才說的話,轉頭對上陸長明的目光,試探著問道:“剛才醫生不是叫你陸英俊家長嗎?難道你的狗不叫陸英俊?”
“我的狗叫小可愛,我叫陸英俊,那是在叫我!”
雖然隔著口罩,但陸長明哭笑不得的表情通過目光成功傳達給了所有人。
“醫院這麼多人,如果叫陸長明太引人注目了,。”
話音落後,池霽哽住了。
確實。
他上一次見到陸長明,對方的身份還是比自己低一個年級的學弟,因為家境貧困,時常以幫人代寫作業賺零花錢。
光陰流轉,如今陸長明已經是全國叫的響名號,躋身一線,出場費按分鍾計算的大明星了。
和他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池霽陷入回憶低頭沉默的時候,陸長明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描過每一寸線條,眸中浮現出一抹深色,仿佛想把對方的樣子深深刻在心裏。
他不明白。
為什麼這個人的臉經過數年光陰的雕刻比從前還要完美精致,漂亮到極致,目光清透如雪山頂部的湖水,冷冽美麗,高不可攀,可上麵卻總是覆蓋著一層沉鬱。
最初認識池霽的時候他雖然也不愛說話,總是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傲氣,眼神卻是明亮的。
而現在,那一層覆蓋在清澈湖麵上方的霧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