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很自然地微閉著雙眼,腦袋略微後傾一點,鼻子稍稍地抽動,一個懸吸,一股清涼之氣灌入心肺,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耳畔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鳥鳴竟是那麼的清脆悅耳。汗毛全部直立起來,毛孔也隨著張開,一絲絲清流亦進亦出,整個皮膚如溫泉浸泡,亦如甘泉撫過,隨後清風吹幹了水漬,又來了個蘸滿了爽身粉的海綿輕抹著全身……
那些散落在身邊的石子,好像被太陽曬得很幹燥,一股潮濕的清流呼出,散布到石子上,像接受了一場忽如其來的大雨洗禮,重現了石子的清澈與光滑……
瀑布上突然幾個小石塊掉落到練劍的段無懼身旁,他向山上望去,有些莫名其妙。
湖中涼亭內正牽子對弈的古烈風和李玄盛,猛然感受到一股清風拂來,白髯白發隨風飄凍起來,兩人向山上望去,也是目瞪口呆。
李玄盛微笑著搖頭道:“奇哉,不過晝更三番,咳咳……這孩子竟已突破兩層,比起瘋子你要更勝一籌啊!”
古烈風點頭歎道:“老夫坐定足月方才悟出點滴。”
隻見岩石之上,盤坐的李延,此刻依舊在盤坐著,依舊微閉雙眼,依舊麵帶淺淺的笑意……
李延感受到自己的軀體忽而變大,而瀑布、山、湖泊、樹木卻也忽而變小……
四麵似有寒風掠過,與身體交彙時相互鼓蕩衝突,極是冰涼。瀑布飛濺到岩石表麵的散水,冰寒之下,似乎凝結起了霜花,可天空依然豔陽高照酷熱無比。
冰涼交織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丹田由極涼開始升溫,迅速地把溫度傳遍全部五髒六腑,而那股寒風也嘎然停止,周身瞬間好像擺滿了燒烤架,孜然飄香。頭部百會、神庭、風池穴熱氣騰騰;神闕、巨闕、鳩尾穴猶如被砂紙打磨般;乳根穴鼓鼓的,浮動變得異常緩慢。
之前那汪飛濺而來的水漬,此刻又如沸騰般,吐著氣泡,冒著熱氣,李延的周身被這股熱氣籠罩著。
又是一炷香後,冷熱交替卻也相互融合,瞬間軀體變得無比舒暢,李延感受到力道沛然且汩汩湧出,思維空無他想,似乎到了見境而不動念、有欲而未被境牽的地步。
湖中央涼廳中,兩位老人家目不轉睛的盯著李延的方向,李玄盛的表情似乎更加誇張一點,古烈風雖然淡淡依舊,可不經意間仍是露出詫異之情:“衝破四層了,不可操之過急啊!以免過激誤入歧意。”說完便縱身向瀑布奔去,湖麵隨著身影泛起一灘灘水花。
空氣好像突然變得稀薄了,李延額頭皺起,眉宇間上下抽動,流露出些許焦躁,鼻子艱難的深吸著,臉龐不時跳出一股頹廢,時而猙獰,時而扭曲,似乎有解不開的心結。
在內心的深處,勾起了圓山的那次衝突,自己隊內好友,那張稚氣的臉,整日嘻嘻哈哈的圍繞在自己身旁的孩子。敵人端著刺刀向他衝來……但手中槍的扳機卻怎麼都扣不動,他隻好伸手去拉,可怎麼伸手也夠不著。身體被冰柱纏繞著,任憑撕扯也動彈不得,敵人刺刀紮進了那孩子的胸膛,孩子變形的臉回頭望著自己,突然眼前燃起了熊熊烈火……
李延抽動的臉龐變得無比猙獰,他猛然睜開雙眼,眼中布滿了赤紅色。他一嘶長鳴,驚得樹冠上的鳥兒狼狽亂飛,他騰空而起,抓住一隻單飛的鳥兒胡亂撕扯著,整個身體時而翻滾、時而垂直伸展,一不小心便從十丈之高岩石處滑落,身體被中間騰樹阻攔幾下後,跌到地麵,落在段無懼的身旁。
李延腦海裏此刻依舊是那些醜惡敵人的臉,敵人變成了葬屍犬模樣,頭顱至頸部開裂,噴出八爪魚的觸須向自己纏繞而來。李延覺得自己怒火中燒,那溫度焚化了冰柱,冰柱湮滅了烈火,他伸出手掌猛烈地向那些怪物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