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發覺自己正躺在地上,她頭腦發懵,可一瞬過後,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就好像渾濁了十幾年的死水,落進一滴從天而降的甘露,頓時死水微瀾,轉而沉澱至清無比。
於是十八年來懵懂的記憶,恍若在某個關竅重新聯結,走馬燈一般從腦海中過了一遍。
如夢初醒的感覺。
唐果頭鈍鈍地疼,單手扶額坐起,一低頭卻發覺不對勁。
她明明記得自己穿著娃娃領的連衣裙和媽媽一起坐在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裏,可此時身上卻是白藍兩色的……運動服?
怎麼回事?
怎麼腦子裏如夢初醒,記憶反而錯亂了?
唐果手撐地麵想站起來,突然聽到對麵不遠處傳來說話聲,可這聲音真難聽,像鴨公嗓子。
“嘿!你沒事吧?”
唐果抬頭看去,心裏咯噔一下,迅雷之間,一段記憶襲來——
她坐在宴席上,沒來由感覺一陣心慌,正在這時,台上男人的聲音猛地直衝心髒。
自幼失智的她從未這麼清晰明了地聽懂過任何一個人的話,這一刻卻仿佛被點醒一般。
不是因為他說了什麼,而是因為他的聲線和語調,陌生又熟悉。
唐果不受控地站起來,看到台上的人也突然朝她投來目光。
下一秒,她根本沒法控製自己,倏地朝台上的男人奔去。
某一刻,腦海中蹦出接連不斷的畫麵,可很快被刺耳的音響聲打斷,唐果腳步未停,反而越來越快,終於來到男人麵前。
他的名字在唐果口中滾了一圈,在對上男人紛亂的眼神時脫口而出——
“賀蕭。”
沒來得及等到回應,心口絞痛襲來,大腦白茫一片,唐果覺得身體既輕且沉,猛地朝深淵跌落下去。
恍然之間,有東西落在額間,觸感冰冷,像一縷無形無影的煙。
遠處似乎有女人焦急地呼喊,可卻像並不清晰的背景音,越來越遠。
與此同時男人的聲音近在耳邊,他說了句簡短的話,當時清晰得像自己腦海中的的聲音,此時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眼前的少年與方才記憶中的男人漸漸重合,分明是同一個人。
隻是少年麵部棱角尚不夠鮮明,帶著些略顯圓潤的稚氣,而且記憶中,上一幀畫麵還是從容立於台上的酷帥男人,此時卻成了一臉懵逼的鴨公嗓。
反差之大,讓唐果不得不懷疑:不會……認錯人了吧?
“賀蕭?”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鴨公嗓子一愣,搭腔道,“你知道我名字?”
!!!這人真是賀蕭?年幼q版的??
唐果呆呆看著他,覺得自己還是不開口的好,畢竟已經沉默了十八年。
可這位q版賀蕭突然向她走過來。
等等!
之前在宴會廳,記憶中她就是因為離酷帥版賀蕭太近才暈菜的,這會兒,不會一靠近又暈過去吧?
唐果手撐地麵起身,因用力過猛,腦中一陣懵,心口猝然痛楚。
抬頭一看,賀蕭馬上就走到近前了。
果然不能靠近!會心絞痛!
唐果趕緊後退幾步,同時掌心向外做禁行動作,“我當然知道你名字了,大名鼎鼎的賀蕭嘛!”
賀蕭聽了這話卻一秒黑臉,“諷刺我是吧?”
唐果表示很冤,使勁搖頭外加否認三連,“沒有沒有沒有!”
我靠!這一晃腦袋更懵了,還有種頭暈想吐的感覺。
然而鴨公嗓子不依不饒,“我這走得好好的呢,你突然冒出來摔路當間,嚇我一跳知道嗎?你不會是故意來碰瓷的吧??”
唐果:“……”
唐果已經恢複了十八年的智能和記憶,印象裏聽郭美吉在家說起過賀董事長,說了倆什麼詞來著?殺伐果決,人狠話不多?
所以……眼前這人真是賀蕭嗎?
怎麼跟這倆詞完全不搭邊,反而跟個話癆似的?
“你怎麼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話癆又往前走了幾步。
唐果隨之後退,有點膽戰心驚的意思,“你有話說話,別過來!”
我可不想再暈過去!
然而賀蕭恍若未聞,兀自繼續往前走。
唐果連連後退,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人怎麼……跟個黏皮蟲似的。
她心裏很慌,胸口鈍鈍地疼,整個人有種呼吸不暢、頭暈腦脹的缺氧感。
唐果以為是賀蕭離她太近的緣故,心想既然攆不走,那我自己跑吧。
想到這兒,唐果轉身就跑,可隻跑了兩步,呼吸就愈加不暢,再跑一步幾乎斷了氣,她撫住心口大口喘息,眼前漸漸空白。
身體不受控倒下的那一瞬間,唐果在心裏罵了一句——
都是這鴨公嗓子害的。
再次醒來,唐果身體虛弱,可頭腦卻愈加清明,陌生的記憶如海嘯般湧來。
頭痛欲裂。
身側有人急切地問,“還是不舒服嗎?”是個女人的聲音,“我叫醫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