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如此豁達,朱大娘子這才放下心來:“陸公子能理解便好,我也就放心了。哎…我家這兒子吧從小就是孩子王,喜歡結交朋友,卻不知多少王侯貴胄家的子孫就是看中了他是個沒心眼兒的,想著怎麼利用他去平事兒,以至於到後來身邊竟沒有一個真心朋友。如今認識了陸公子你們幾個朋友,這孩子是打心眼兒裏高興,我這為娘的也心疼他,日後就要有勞陸公子多多照顧他了…”
我立刻應道:“夫人放心,正軒兄待我如兄弟,我自然也會將他視作親生兄弟的!”同時心中暗自好笑,這朱大娘子也真是個直腸子,哪有做母親的親自向外人聲明自己兒子沒有龍陽之好的?不過正是這樣的一對兒父母才能教出朱正軒這樣心思單純,直來直去的孩子,對這樣的性格我倒還是蠻喜歡的,自然不會介意些什麼。
隨即,朱大娘子又跟我說起了昨晚的事:“陸公子啊,那宋士坤打小和我家大人一同長大,情同手足,又是我的妹夫,這麼多年來也算是朝夕相處了,總不會…”
餘下的話她沒有說,這一家子都是善良的人,輕易不會把人往壞處想。可有時候過分的善良就是在給自己挖坑,這個道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他們知道的。
“關於宋大人的事情昨夜我已與朱大人說過了,鄭壽其人狡詐,所說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宋大人這麼多年來的付出有目共睹,平心而論,夫人覺得憑他的本事,如今又豈會隻做個小小的兵馬司副指揮呢?”
朱大娘子不無傷感地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可是我與她也相識多年了,他與我那妹妹素來恩愛,夫妻和睦,是個少有的老好人,就連我家官人都比不得他那般顧家忠直,是他們這群老兄弟中最惹人喜歡的一個。我們婦人家有時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許多事情並沒有你們男子那般看得通透,可在看人的眼光上我還是有些自信的,當初我見他家生活困難,不忍讓妹妹吃苦,好幾次提過讓他們直接住到這指揮府裏來。”
“左右都是一家人,我總覺得沒必要分得那麼清楚不是?可那宋士坤親自登門推拒了我的邀請,說為官者最忌拉幫結夥,若讓人知道兵馬司兩位指揮不光互為連襟,還住到了一個院兒裏,難免不會因人非議,到時候於我家官人的官聲是有大大不利的。如此體恤上官,又溫柔善良的一個人,他又怎麼會…”
我明白她的苦處,不過這個惡人還是要有人做的,索性狠下心來說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晚輩話可能說的有些難聽,夫人切莫怪罪。說句不中聽的,過去這麼多年,他身為副指揮卻一直沒有什麼搭上上官的機會,這才在兵馬司默默隱忍,就為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上位。如今鄭壽想把朱大人拉下馬,而他又是個極具野心的家夥,日後定然是還要往上爬的。若宋大人真如我所說有這般心思,會投身這種人的門下也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是?”
“何況眼下我們都還隻是猜測,晚輩自然也希望宋大人是個好的。可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鄭壽這廝算得很準,就是要讓二位指揮大人之間生出嫌隙,才好讓他的計劃推進下去。眼下無論如何在那二人心中都已紮了一根刺,甚至直接影響了整個兵馬司的兄弟。至於這根刺能不能拔出來,恐怕就要看他宋大人日後的表現了。”
“是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和好如初,就要看他們老哥兒倆自己的了…”朱大娘子有些難受地揉了揉眼睛,也是不願意看見兄弟反目、手足相殘的悲慘結局。
話題有些沉重,氣氛令我也倍感不適,索性主動開口岔開了話題:“對了,夫人和大人之前不是想著法兒地不讓千枝和正軒兄見麵嗎?怎麼如今?”
朱大娘子這才收了眼眶中的淚水回頭道:“哎呀,那孩子也是個性子倔的,她本就對軒兒有意,昨日又在街上得他相救,說什麼都非要親自照顧到軒兒痊愈為止,昨夜在我門前苦苦跪求了一晚上,還賭咒發誓說絕不會在軒兒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見昨日二人回來的時候軒兒似乎也真沒認出身邊的姑娘就是他從小心心念念的人,這才應了她的請求,將她暫時調到軒兒房裏伺候著。”
“哎呀,說起來啊,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人,若不是為她的安危著想,我還真打算把他倆湊成一對二呢。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從來不在乎什麼高低貴賤,隻要是真心待軒兒的,在我這兒就是好的。可如今我們也不知道一直懸在她頭上的那把劍究竟消失了沒有,也隻好就這麼壓著這件事,倒是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了…”
“夫人宅心仁厚,您的苦衷定會被他二人理解的。”我輕聲寬慰道,正巧餘大夫已經幫朱正軒換好了紗布,朱大娘子便讓我進去陪他說會兒話,自己則去廚房瞧瞧早飯都備好了沒。
朱大人沒在府上,估計一早就回兵馬司點兵去了,我進了屋,朱正軒正趴在床上,千枝在一旁蹲下身子,正一小勺一小勺地給他喂水呢。
見我進來了,千枝頓時有些不自然地起身看著我。我是知道她秘密的人,她自然也怕我會當場揭穿她,到時候豈不是害了朱正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