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葛村才隻是幾年前的事,村裏的景物和人都已經不同了。
天雷將小鮮送來的那處田,已經被一條順溜的水泥馬路代替了。
諸家的老房子,也已經成了村裏的技術指導站,屋後的白梨樹才剛落了梨花,青綠色的果子長滿了枝頭。
小鮮一個人行走在村子裏,看到的都是些陌生的麵孔。沒有什麼人認出她來。
這幾年,村裏的生活條件上去了,不少外出打工的年輕人都帶著媳婦回村安了家,蓋起了屋子。
走在村子裏,再也不見泥路,豎起來的電線杆和從屋裏傳出來的放電視的聲音,即陌生又熟悉。
小鮮在老房子外站了片刻,才往諸時軍墳墓所在的白龍潭的方向走去。
“媽,你在看啥呢?”蓮嫂的二閨女見蓮嫂在門口站了會,就急匆匆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滿臉失望的走了
回來。
“我好像看到小鮮了。就是以前同你說過的諸老爺子的外孫女,很聰明能幹的那個小鮮,”蓮嫂剛才好像看到了個和小鮮
很像的人影。也綁著馬尾,背著個登山包。
“你一定是看錯了,現在是踏青的季節,外鄉來的那些什麼驢友特別多。每個上山都背了個登山包。再說了,不是都說那家的小孩子也...”蓮嫂的女兒還想說小鮮不也是失蹤,然後說是死了嘛。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蓮嫂白眼堵住了話。
那個叫做小鮮的孩子,由蓮嫂帶了好幾年,感情很好,蓮嫂從不願家人說起那孩子的死訊。
“嗨,不說了。我讓你準備元寶蠟燭燒雞水果都好了沒,再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我去老爺子墓前替他掃掃,”蓮嫂不覺又紅了眼眶。
“每年都準備,每年都多出來,村長和二狗子支書還有東南苗寨那頭,每一年也要準備幾份,”話雖這麼說,蓮嫂的女兒還是乖乖去準備了,以免蓮嫂不開心。
循著山道往上走,小鮮才有了種依稀回到了過去的感覺。
山上的林木保護的很好,白龍潭的風景也一如往昔。
穿過了在樹葉裏婆娑晃動的陽光,小鮮看到了一處墓地。
這幾年,政府裏提倡火花,村裏用老法子下葬的人也越來越少,山裏已經很久不見新墳了。
諸時軍也是被火化後送回來的,按著他的遺囑,不用給他立碑立墳,隻用將他的骨灰灑在了葛村的稻田和青山見就可以了。
村長卻不願將老爺子的屍骨隨意處理了,全村人一表決,就圈了臨近白龍潭的一小塊地,用來安葬老爺子。
山外麵是怎麼訛傳著老爺子的為人的,葛村裏的人不管也不信,他們隻知道,沒有這個下放的老人,如今的葛村還會是以前那個樣子。
山裏人不忘本,青山和綠水,
一塊由山石打磨成的墓碑,村裏人歪斜刻上去的墓碑,就是他們獻給老爺子的最後一份感謝。
“外公,我回來了,”小鮮放下了登山包,跪在了老爺子的墓碑前,用手擦拭著那塊幹淨如新的墓碑。
看得出,村裏每年都有人來定時打掃,墓地周圍沒有多餘的雜草,還栽種著一排整齊的鬆樹。
“小鮮沒用,過去的兩年,都沉浸在傷感裏,連外公的事,都拋在了腦後。”小鮮哽咽了起來,“如果我沒有離開,如果...”
“沒有如果,姐姐,木已成林米已成炊,你還有很多事該去做,我相信諸老爺子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沉浸在傷痛裏,難以自拔,”稚嫩有堅定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小鮮抬起了頭來。
一個六歲左右,綁著牛角辮的小女孩,站在了她的對麵。
見了小女孩時,小鮮有種見到了剛到葛村的自己的錯覺。
小女孩隻有六七歲,可是她說話的口吻,以及她眼眸中閃動著的慧色,都證明了一點,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你是...桃枝?”小鮮想起了寺廟裏的那個女嬰。那個帶著嗔念為人的小女嬰。
她已經這麼大了?
“是的,我的名字還是你取的,”小桃枝手上捧著幾個新鮮的桃子,剛從樹上采摘下來的毛桃,“我重新活過了,寺廟外的桃樹也已經開花結果。大和尚告訴我,種善因得善果,姐姐,當年你給了我
一個希望,如今我還你一個希望。”
小桃枝蹦跳到了小鮮的身旁,在她的耳邊說了句話。
“世上真的有這麼神奇的
...”小鮮難以置信著,若真是能找到那一處,她是否能...
“能,枯木尚且能逢春,姐姐,你要好好努力了,”小桃枝放下了那幾個桃子,送給了小鮮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