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淳王府出來後,齊卓煬當即便派手下照著玉質擺件的樣子繪了幅詳細的圖,送到了謝音手上。又問顧彥軒有沒有什麼別的信息。
顧彥軒說,這擺件或許以前失蹤過很久,而且有人知道它失蹤,應該是近些日子才被找到,大概也就是這六年。
齊卓煬把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謝音。
半個月過去了,謝音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打聽到,就連齊卓煬都有些著急,可顧彥軒倒是還極有耐心地等著。
原本也沒指望多快就能把事情調查出來,況且他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銷了丁憂假,顧彥軒便要按時去禮部輿鑾司應卯。他心思不在這裏,卻又不得不做。輿鑾司的工作低賤而無聊,無非便是守著宮裏那些貴人用的馬車,他初來乍到,而且身份敏感,輿鑾司的郎中也不給他安排什麼複雜的任務,顧彥軒倒也樂得清靜。
輿鑾司因為侍奉宮裏,並未設在禮部衙署中,而是在王城的角落裏有個專門的小院子。顧彥軒便每天蹲在院子門口,美其名曰替輿鑾司守門,實際上卻盯著來來往往的太監看,他在找一個人。
那個當年把他塞進馬車,送去雩城的太監。
輿鑾司有個年紀不大的小使役,覺得顧彥軒每天的行為都很奇怪,有一天心血來潮地問他在找誰。顧彥軒便隨口描述了一下那太監的外貌,講得比六年前稍微老了點,總之人老了也不太變樣,大體沒什麼區別。
小使役聽了,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忽然拍了拍額頭,說:“我想起來了,但你在這兒是等不到他的,他在冷宮裏。”
顧彥軒有些疑惑,那太監當年明顯是權勢正盛的樣子,現在怎麼會在冷宮?
小使役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身邊,說:“我偷偷告訴你,那太監驚擾了宮裏的貴人,這才被貶去了冷宮,聽說現在天天幫人倒夜壺呢。”
“這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顧彥軒看了看冷宮的方向,朝小使役問。
小使役挑了挑眉,說:“我哥哥就在那位貴人手下做事,就是聽他說的。說起那位貴人,他平日裏對下人一向溫和,不知道這太監是怎麼得罪他了,落了這麼個下場。”
顧彥軒淡淡開口,問:“那貴人是誰?”
小使役猶豫了一下,顧彥軒保證不會說出去,他方才小聲地說:“……三殿下。”
顧彥軒借了差事的由子,來到冷宮門前的時候,那太監正拿著把掃帚在空無一人的院子裏掃地。看到顧彥軒的身影,先愣了一下,隨後臉上浮起個猙獰的冷笑。
“顧彥軒,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太監開口,聲音蒼老而嘶啞,完全不複當年淳王府門口謾罵時的誌得意滿。
他六年前就不年輕,現在是徹頭徹尾的蒼老。
顧彥軒跨進了冷宮的門檻,朝著太監走了過去,嘴角勾著,道:“你現在呆的這倒是個好地方,清淨又寬敞。哪像當年,王府門前那麼多人,擠都擠死了。”
太監眯起了眼,盯著顧彥軒:“怎麼樣,雩城待得舒服嗎?這六年的時間,怎麼就沒把你伶牙俐齒的勁頭給磨光呢?”
顧彥軒輕聲笑了笑,說:“雩城天氣好得很,溫暖濕潤,你當年沒說錯,比起冷宮,那可真是舒服多了。”
太監抬眼看了下宮牆上垂著的夕陽,把掃帚放到了一邊,專心致誌地看著顧彥軒,說:“怎麼,你爹娘死了,你閑得發瘋,這才來找我緬懷一下世子殿下風光的過往?”
顧彥軒上前幾步,他如今個子比那太監高了許多,拎著太監的領子用力地把他摔在了牆上,精瘦的手掌有力地扼在太監的脖子上,卡得他滿臉通紅,惡狠狠地說:“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麵前提起我爹娘?”
太監被摔得眼冒金星,喘著粗氣說:“有什麼不敢提的?要不是因為……,我早就在禦前得了聖寵,哪還輪得到你這樣站在我麵前說話?”
顧彥軒心裏一凜,這太監正是被齊卓煬扔到冷宮裏來的,心裏不免更是怒氣滔天,手上使出的力氣更重,掐得那太監開始翻白眼。
太監敢放狠話,也是篤定顧彥軒不敢在王城裏對他下死手,可現在又不確定顧彥軒是不是在發瘋,失去理智,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一邊咳,一邊掙紮著說:“放開我……我……給你講……六年前的……事情!”
顧彥軒聞言,手上鬆了鬆,那太監便開始拚了命地大喘氣,這才撿回了半條命。顧彥軒把他鉗得死緊,冷冷開口:“說。”
太監滿心為了求生,想起六年前顧彥軒對齊卓煬的依賴,隻揀好聽的說,嗓音被掐得更是粗糙難聽:“那天,把你送上馬車後不久,三殿下就來了淳王府,發了瘋一樣地找你……”
顧彥軒的眼神像兩把劍一樣釘在太監的臉上,威脅著道:“你最好沒有說謊,不要在我麵前耍花招。”
太監覺得顧彥軒還想聽,於是連連擺手,說:“我沒說謊,我沒說謊……那天下了那麼大的雨,他渾身都是濕的,我說你已經走了之後,他就頭也不回地往王城去了……我真的沒說謊……你看,就是他把我扔到冷宮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