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
“如果我們在很多年之前就認識多好。”
五條悟看著在梳妝台前化妝的莉莉絲說。
他長手長腳,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
最近因為虎杖悠仁的事忙於各種事物和應酬,工作量大概是數年前的好幾倍。
人前他永遠還是那個最強,精力充沛的五條悟,人後和她獨處的時候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平日裏刻意不去在意的疲憊如同泥石流般襲來。
女孩的背影很好看。
長長的頭發,細細的腰,寬寬的背,圓圓的臀……坐在梳妝台前像是個夏日的煙火祭小攤子上擺著的瓷燒的擺件。
他突然意識到,自從夏油傑去世後自己很多年來都是孤單地過來的。
雖然也有女人偶爾來過夜,但在她們麵前也都還是得扮演「五條悟」這個角色,睡一覺醒來依舊是略帶疲倦的一天——而花山院莉莉絲從來都沒把他當成神去看,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會察覺到他作為“人”的情感,甚至在不需要太多言語的情況下她就能察覺到他細微的變化。
世上有那麼個人,你們原本素未相識,相隔千萬裏。
眼眸明亮的陌生人爬山涉水而來,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就從你的眼睛裏讀出你曾經走過的路,和你在路上曾經有過的別離與感傷。
這樣聽起來很荒唐的事,卻偶爾會真真實實的發生。
而你一旦和那個陌生人交換過眼神,就再也回不到過去獨行而不知的日子。
莉莉絲知道他想說什麼。
如果他們認識的時候,五條悟是那個吊兒郎當,無法無天的五條悟……
如果宿儺的容器沒有出現……
如果她不是作為行刑人來到東京……
……
如果你不是你。
如果我不是我。
無論哪一個“如果”若是成了真,恐怕他們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相互糾纏著無法逃脫,又不敢完全信任對方。
可他們之間有條無形的線,就像他的術式「無下限」那樣……無論多想靠近,無論產生了他們離得多近的幻覺,他們中間還是隔著“無限”。
莉莉絲原本在畫眼影的。
自從初中開始,愛美的女孩畫了千百次,對自己的眼型和眼窩的位置再熟悉不過,閉著眼都能畫出。
聞言原本熟練無比的動作微微僵住,眼睛似乎是進了眼影的粉末,逐漸看不清鏡子裏的自己來。
她忍住眼裏的淚水,拿著個小刷子轉過頭來,帶著笑說,“要是在幾年前遇見你……按照未成年人保護法,你是得坐牢的。”
五條悟愣住,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能輕易說愛的那個,往往不如不敢說愛的在感情裏陷得深。
她很想說,我也好想很多年前就遇見你,牽著你的手這麼虛度光陰。
她想沉溺在他們的日常裏,做一對平常又普通的情侶。
可是時間啊……是那麼奢侈的東西。
那麼多想說的話,她沒辦法和他說。
她害怕如果戳破那層窗戶紙,那種毫無道理,又沒有來由的喜歡會像是燭火那樣,把她這隻撲火的飛蛾燃燒殆盡。
每次呼吸,每次心跳,每次強忍住望向那個讓她心跳加速的人的願望,仿佛都是小美人魚為了獲得雙腿,走在刀尖上的疼痛。
而每次相擁,每次親吻,每次貪婪地凝視那雙眼睛,都讓她在這種「不應該」裏,越陷越深。
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不對等的。
成熟的大人隨時可以從感情裏抽身,進退自如,遊刃有餘,而她尚還有些稚拙,捧著真心莽莽撞撞地就走進了戀愛的遊戲。
莉莉絲感到那種酸澀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五條悟從床上起來,走到鏡子前,輕輕吻掉她將要掉落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