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素鳶才意識朦朧地轉醒，手指一動想要起身，就觸到一旁溫熱的皮膚。皺著眉凝神一看，寒露正坐在床邊睡得一塌糊塗。無語地搖搖頭，素鳶伸手輕輕地推推她：“喂！快醒醒。”
寒露一驚，反射性地起身朝後一禮：“王爺，小姐還沒醒，什麼動靜也沒有，睡得很香。”
素鳶挑眉詫異地看著她：“你在幹嘛？”
寒露一呆，緩緩回頭，突然撲到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我的小姐啊，您終於醒了！您是不知道，您昏迷的時辰裏王爺有多不人道啊！”
素鳶抽了抽嘴角：“王爺……不人道？！”
“啊？”寒露反應過來立刻搖頭：“啊呸呸呸，奴婢不是那個意思！王爺怎麼可能會不能人道呢是吧？看王爺連走個路都能情不自禁，那天又那麼饑渴難耐，說不人道誰信啊……”
滔滔不絕的寒露瞥見素鳶笑得詭異的臉，回想自己的話後立刻捂緊了嘴巴連連搖頭：她錯了，她不該口不擇言的〒_〒……小姐求輕拍啊！
素鳶無語地看她一眼：“你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寒露就是一臉泫然欲泣：“今兒個天還沒亮奴婢就被王爺從床上拎起來扔到小姐身邊照顧小姐，這也就算了，照顧小姐本就是奴婢的分內事，可是王爺也不用每隔一刻鍾就來問一次‘王妃怎麼樣了？醒了嗎？’呀，這邊奴婢剛回答完‘王爺，小姐還沒醒，什麼動靜也沒有，睡得很香‘，那邊還不等奴婢閉上眼睛，王爺又來了！奴婢昨夜裏子時將至才入眠，可是子時才過了一半就被王爺揪起來了，奴婢能不困嘛！”
素鳶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她：“往日裏也沒見你話這麼多啊。”
“那是因為往日裏奴婢都睡足了……”寒露嘟著唇小聲地嘀咕，而門外又進來一人穿著青色衣衫：“寒露，王妃怎麼樣了？醒了嗎？”
“您自己看吧……準時地……”寒露對著素鳶做口型，青衫男子抬頭就看見主仆二人正盯著自己。
尹子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蹙眉：“你們看什麼呢？”
“沒什麼。”素鳶淺淺笑著，掀開被褥下床：“聽聞王爺關心臣妾身體，臣妾受寵若驚，一時回不了神。”
“誰說本王關心你身體。”尹子玉眉間皺成了川字：“是因為白家派人來說你大哥死於非命，讓你趕緊回家一趟。”
素鳶目露哀怨：“真是……掃興……”
然後斜睨了已經石化在原地的寒露一眼：“趕緊的，收拾收拾和本妃趕回去看看。”
寒露欲哭無淚：王爺，您可真是坑死人不償命啊！
尹子玉直接無視了寒露哀怨的神情，他又沒說什麼……隻不過定時過來問問而已，誰讓白家也是一群侍女小廝輪著上，一刻鍾來問一遍：“小姐怎麼樣了？醒了嗎？”
白府之中的紅綢被換下，因著突然出了這等事，白素繡與曲墨寧的婚事也不得不推後一月。
雖說死的是個庶出的，但好歹也是長子，是故靈堂上也來了不少官員吊唁。一個婦人穿著喪服，跪在靈前哭得悲痛欲絕，素鳶依稀記得，她該是已死的大哥的親娘，起初不過是個暖床丫頭，後來母憑子貴，也被抬了位分。
“王妃娘娘到——”門前的小廝見素鳶過來，立刻高聲唱禮，連腰板都挺直了不少。這可是他們白府嫡出的小姐，陛下親自賜婚主持的王妃娘娘，可不是別家的鶯鶯燕燕可以比的。那個最近也是城中新貴的林家女兒，雖說是皇後欽點的太子妃，可是陛下卻是一聲不吭。誰不知道這陛下最是疼寵懿嘉皇後生的玉王殿下，這天下，趙皇後權勢再大，也依然是陛下說了算。
靈堂中的官員和那些一同前來的家眷聞言立刻圍了上來：“王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素鳶溫和的臉上帶了一抹憂愁，眼眶泛紅，似乎真的為這個不明不白死去的大哥感到悲痛萬分。然而一旁的寒露卻是低著頭滿臉黑線，她可還記得路上來的時候小姐正努力地往帕子上抹洋蔥，本來打算到靈堂前來哭一哭的。可誰曾想就被風迷了眼，下意識地伸手一抹眼睛，立刻就淚如雨下。
寒露可記著她家小姐邊掉眼淚邊破口大罵的樣子，真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王妃娘娘，令兄已經去了，您可千萬保重身體，節哀順變。”一個夫人上前抹了抹眼睛，素鳶深深覺得，她那帕子上肯定也是洋蔥。
“多謝夫人關心，本妃曉得。”素鳶氣息有些不濟，另一個夫人立刻上前：“王妃娘娘，您看您的身子，莫不是傷心過度了？”
素鳶虛弱地一笑：“昨夜突聞噩耗，一時情急昏迷過去，時至方才才醒，便匆匆趕來了。”
“王妃娘娘可真是重情重意啊。”有人感歎。
“是啊是啊。”
“王妃娘娘惦念兄長，真是情深意重。”
“就是，怪不得陛下總是對娘娘欣賞有加。”
一群人此起彼伏的應和聲，恭維聲不絕，素鳶淡淡地笑著，看著靈前跪著的婦人，心想也許在場的也隻有她一個人是真心難受的吧。即便再無能，到底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