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古人有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看尹子玉這種性情無常的就該提起一萬分的警惕,可是他那秀雅的姿態,氣度自華,讓素鳶一次又一次在無意中輕易放鬆了警惕。
但是這日夜裏,素鳶卻一反常態,竟然入了夢魘。
夢裏的她回到四歲那一年,她被下毒的時候,那已經是她第幾次被下毒已經記不得了,她隻知道,要她死的人一直沒有死心,隻是她漸漸明白,如果她給那些人的感覺還是能夠造成威脅的所在,那麼她遲早有一次會死在他們手裏。於是她放下了手裏的各類古書,放下了女兒家的琴棋書畫,放下了她的早慧知世,自此一襲緩帶輕袍,一張臉笑得漫不經心,所到之處美人不見,放縱不羈,風流紈絝,徹徹底底成了一個隻知風月,一見美人便失去思考行動能力的千金小姐。
那一次,她勉勉強強被救過來,但是依舊虛弱,一張臉毫無人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樣。
倏地,情景又轉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那裏鳥語花香,天高雲淡,屋舍儼然,每戶人家都是炊煙嫋嫋,小孩的歡聲笑語好像一串銀鈴在天際回響,美好得就像一處世外桃源。
但是,突然之間嫋嫋炊煙變成了漫天肆虐的大火,房屋坍塌,笑語變成了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一群官兵所到之處哀鴻遍野血流成河,對著他們就是刀起刀落,毫不手軟。鮮血四濺,斷肢殘臂比比皆是。素鳶看見他們的刀對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就要砍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尖叫:“不要——”
猛地坐起身,尹子玉被驚醒,順手點起一旁的蠟燭,撐起身子看她:“怎麼了?被夢魘著了嗎?”
素鳶扭頭看他,雅致風流的身姿,墨發披散,但是此刻在她心裏想的不是美人秀雅如玉,而是還好,身邊還有人在。
尹子玉看她臉色慘白,額間密布著細密的汗珠,伸手將她抱進懷裏:“還真是做了個糟糕的噩夢,能把你嚇成這樣。”
素鳶難得沒有鬧騰,而是安安靜靜地窩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綿長安穩的吐息,他的手在她背後輕輕地拍撫,就好像四歲以前的她總是被爹娘抱在懷裏,拍著她的背,輕輕地哄她入眠。
素鳶眼皮又漸漸垂了下來,沉沉睡去,尹子玉看著她緊攥著自己衣領的手,眸光明滅不明,看了看她放心入眠的臉,又看了看她枕邊的墨玉環佩,他知道,現在就是難得地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倘若現在不取玉佩,那麼以後還想讓她陷入深眠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
尹子玉歎了口氣,吹滅了蠟燭,抱著她緩緩躺下。現在讓他趁人之危,他果然做不到。如果是對其他人,別說趁人之危,就是趁火打劫他都絕不手軟,但是唯獨就是對她,他怕她從此對他疏離防備,好不容易才讓她鬆下一點戒心,如果因為那麼一枚破玉佩而從此失去她的信任的話,那麼還不如不要它。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對他有了如此之大的影響,不由含一抹苦笑,自己果然有為美色誤國的潛質啊。
尹子玉抱著素鳶緩緩睡去,相擁的兩人一夜是前所未有的好眠,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最後還是寒露大著膽子進門稟告夫人們來了,否則兩人可能最後是被餓醒的。
素鳶睜眼的時候還保持著昨晚緊攥尹子玉領口的姿勢,在尹子玉戲謔地目光下微微一哂,立馬鬆開手,不由紅了臉,果然她還是不改****本質嗎?
素鳶由寒露服侍起了身,但是尹子玉還賴在床上不起來,素鳶回頭看見他單手撐著腦袋斜臥在床榻上的模樣,心下一動,隨即麵無異色地搖搖頭:“去將王爺的衣衫拿來。”
“是。”寒露從一旁的侍女手中取過尹子玉的衣衫交給素鳶,素鳶回頭將所有人都揮退:“寒露,你告訴夫人們一聲,本妃服侍完王爺就下來。”
“是。”素鳶帶上門,房裏就隻剩下素鳶和尹子玉二人。
尹子玉這才起身讓素鳶給自己更衣,笑著看她:“你這麼說,待會兒那幾個又該哭哭啼啼了,她們跟你玩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