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月亮升上了中天,新的一年又開始了。
素鳶笑著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本來吵個不停的家夥也都一下子安靜下來,然後大家看著睡著的素鳶,也笑了,於是這群人又留在了容華殿的橫梁上休息了。
真是,一睡還就睡上癮了。
窗外的月亮灑落一地的銀輝,歲月靜好也不過是如此,晚風裏有人站在走廊屋簷下,看著吹滅了燭火的容華殿發呆,一襲黃衫沾了雨露,但是那人就是久久未曾離開,直到天將破曉,才留下一地水珠。
在京都的紫禁城巔,有人一襲青色的錦衣站在城樓上,披著淡色的狐裘,眉眼如畫,君子端方,
“想見她?”有人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尹子玉毫不避忌地點點頭:“可是見不到。”
一襲白衣的洛離塵淡淡地笑:“總會見到的,她的傷好了,自然就會回來。”
“我知道。”
“輕君。”洛離塵突然輕聲喚道:“雖然見到你也會為情所困我是挺高興的,但是所謂佛家雲: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倘若你的情成了執念,那必將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尹子玉垂下的眼眸輕顫,執念麼……
過了良久,尹子玉突然開口,聲音縹緲空靈:“倘若……已經放不下了呢?”
洛離塵神色不變,墨色的瞳看著京都的萬家燈火,從山的那邊傳來寺廟的鍾聲,莊嚴而悠遠:“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佛經裏有這麼一個典故,有一個苦者,找到了一個僧人,說他有太多的放不下。僧人隻給了他一個杯子,然後往裏倒開水,直到開水溢出茶杯,苦者被燙到立馬放下了杯子,僧人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痛了,自然就放下了。”洛離塵的聲音慢條斯理,帶著冬夜的一絲寒氣。尹子玉靜靜地聽著,不置一語。
“輕君,你是帝王,古人雲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未必不是真理,別人可以的,你不一定也可以。”
尹子玉閉了閉眼睛:“真是不明白,你怎麼還沒成仙。”
“嗯?”
尹子玉偏頭看他一眼:“都說仙人無欲無求,清歡寡欲的,而且因為常年無所事事,於是一個個囉嗦得要死,我看你就很符合這些條件,可是你怎麼就沒能成仙呢?難道是因為玉帝都嫌你太羅嗦?”
洛離塵眼角抽搐,滿頭黑線,但是還是沒有和他爭辯,他知道,尹子玉就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典型,有可能還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那種,跟他說再多,都是廢話。
深山之中,有一人披著黑色的鬥篷,整個人被籠罩在裏麵,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容貌。看著高高聳立的紫禁城,不由桀桀怪笑:“容奚啊容奚,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你總會出現的。慈悲,就是你最大的弱點。”
風過,林子裏又是了無痕跡,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那麼一個人,隻剩下婆娑的樹影搖曳,留下一地斑駁的月光。
漸漸地,山的那邊開始出現一絲金燦燦的光亮,農家的公雞開始啼鳴,一切都是如此的寧靜安謐,煙囪裏冒出了嫋嫋炊煙,各門各戶又打開了大門,問候的聲音,吆喝的聲音,爆竹的聲音,熱鬧得不亦樂乎。
大年初一,人人都是笑盈盈的,小孩子穿得喜氣洋洋,隻是在深深的宮牆之內,雖是歌舞升平,張燈結彩,但是卻給人清冷寂寥的悲戚。裏麵的人互相奉承恭維亦或是你爭我奪,明槍暗箭。
尹子玉神色淡淡地看著麵前的人一個個走過,腦海裏浮現的都是素鳶的一娉一笑,還有當時初見,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撐一柄折扇瀟灑風流的模樣。
有誰能想到,在寧靜的表麵下開始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