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默被迫進行了一場煎熬的洗塵宴。

他本就不是喜歡社交的人,更別說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全都不純粹,打量的、探究的、熾熱的……甚至鄙夷的……

大廳的璀璨燈光晃得眼睛疼,手工裁製的西服穿著不習慣。

他有些累。

裴默找了個位置坐下,抬起頭,隻見不遠處站著的三個人,他們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恍若這場宴會的中心人物。

是公爵一家。

除了公爵和公爵夫人之外,他們身邊還站著一個裝扮華麗的年輕男人,男人看著比裴默小了幾歲,兩人的眉眼卻十分相似。

那是他血緣上的親生弟弟。

裴默單手支在椅子靠背上,以一種沉默的姿態望著他們。

他想到了他的上一個家,養父母的親生兒子懂事之後,他似乎也是這樣,坐在一旁遠遠地看著他們一家三口。

那時候他雖然也隻是個沒成年的小毛孩,心裏卻也明白,他凝望著的地方,沒有屬於他的位置。

他看著手裏澄澈透明的液體,這是s星的酒,上流社會注重養生,這酒比無名星淡了幾百倍,對他來說,這個酒喝著像喝水一樣。

他抬起手,酒杯裏的酒緩緩滑入口腔。

餐桌上的各種食物,以清淡為主,全是一些他不怎麼愛吃,但上流社會的人物很中意的菜品。

這裏不是他的世界。

“怎麼一個人坐這兒?”

旁邊傳來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裴默抬頭看去。

是他血緣上的弟弟,亦是這二十年來,被外界所熟知的小公爵。

公爵原姓尚,小公爵單名一個銘字。

尚銘顯然是看見了他剛才的動作,停頓幾秒後,教導一般開口:“我聽說過無名星的飲食,酒烈、食物味道極重,很不注意健康。我認為你既然回了家,這些不入流的習慣就要慢慢改正。”

裴默沒說話,眼神望著前方的地麵,靜靜摩挲著酒杯。

尚銘換來侍者,為兩人重新倒滿酒。

酒落入杯子時,發出輕微的聲音。尚銘輕搖著酒杯,看見裴默還是沒什麼反應。

他笑了笑,忽然道:“我見過紀小姐。”

裴默猛地看向他,眉心蹙了起來。

尚銘繼續說:“叫紀初寧對吧?眼睛很美。”

“你想說什麼?”裴默麵無表情地直視他,眼神卻透著十足的冷意和警惕。

尚銘和他對視,竟愣了一瞬,有些驚訝於他懾人的氣場。

下一瞬間,他又玩笑般道:“別這樣,紀小姐可比你更會跟人打交道。”

“所以呢?”

“我知道你想回初遊。”見他油鹽不進,尚銘隻得率先說出自己的意圖。

裴默“嗯”了一聲。

“我可以幫你去和母親商量。”尚銘道,“我想你明白,以現在初遊的實力,公爵夫人想搞它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裴默想說沈池硯不會同意,但轉眼一想,一個小小的初遊,和公爵夫人,這兩者應該選誰,自然不用多說。

“她的脾氣你也不是沒見識過,如果強行回去,隻會給初遊帶來更大的困境,想必紀小姐也會遭到各方莫名的針對。”

尚銘繼續闡述。

“可如果我出手,幫你解決母親那邊,結果會大不相同。”

裴默頓了頓,幾乎是沒怎麼猶豫:“代價呢?”

尚銘幹淨利落地回答:“你別來和我爭爵位。”

帝國的爵位是世襲製,爵位隻有一個,自然會有競爭。

這回答在裴默的意料之中。

“這也是公爵的意思吧。”他說。

裴默和他親爹相處了這麼久,能夠察覺到他對自己微妙的態度。

畢竟他在無名星長大,而尚銘從小接受的是來自貴族的優渥教育,該選哪個當繼承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