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禮酒會結束後,慕白親自把夏赤送到酒店大堂。那裏擠滿了被八號風球困住且沒房間的無所適從的人。
簡雲深和杜若也被困住了,旁邊還站著剛才來跟自己談合作的那個付哲奇。
夏赤看到付哲奇跟簡雲深勾肩搭背的樣子,才真的相信了他們是朋友。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真的很可悲,懷疑一切,不信任一切。
他變了啊,成熟,老辣,心機深沉,但不再擁有信任別人的單純的快樂了。
“我有房間,是套房,住得下。”
慕白看到被困住的簡雲深,撇開夏赤,幾步上前,對簡雲深說道。
夏赤對慕白的“熱情好客”感到錯愕,印象中慕白就是個ai啊,有問必答但從不主動。
簡雲深聽到慕白的話後回頭看了看,但他的目光掃到夏赤身上後,開始變得晦暗不明,十分複雜。
夏赤看出來了,但他依然保持著微笑。
“好。”
杜若和付哲奇簡直是異口同聲地接受了慕白的好意。
“跟我來吧。”
慕白帶著歡天喜地的倆人走了。
簡雲深開始有點遲疑,但很快也跟了上去。
夏赤沒動,隻是微笑著衝慕白點了點頭,又衝簡雲深點了點頭。
看著他們的背影,夏赤心口堵得像俄羅斯方塊快到頂了似的。
他知道簡雲深不想跟自己多接觸,沒必要持續不斷的自討沒趣。
他再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一直那臉伸過去給人踐踏,他是要自尊的。
“那個就是簡山隱的弟弟啊?真像,我剛才還以為是簡山隱趕來了呢。”
一直在別處忙碌缺席酒會的夏忍冬走了過來,看著慕白和簡雲深的背影對夏赤說道。
“什麼意思?你邀請他了?”
夏赤瞪大了眼睛。
“是啊。”
夏忍冬覺得自己的做法毫無不妥。
“你邀請他幹什麼,浪費一張請柬。”
夏赤對夏忍冬做的無用功嗤之以鼻,然後順手把剛才慕白給的房卡塞給了夏忍冬一張。
表麵上的強勢並不能減少一點他內心的失落。
“你這不是廢話嗎?人家是這電影的製片人,怎麼可能不邀請?”
夏忍冬覺得夏赤不通人情世故。
“嗬,製片人又如何,人家身價千億,會在乎這麼個破電影?獲獎時他都沒去,一個首映算什麼。”
夏赤也不知道是在諷刺這部電影在簡山隱心中的地位,還是諷刺自己。
夏赤對簡山隱缺席戛納始終耿耿於懷,因為,那是他心裏給簡山隱的“最後期限”。
他當時覺得,如果簡山隱去了,說明簡山隱重視他,還在乎他,他就不計前嫌地原諒他。
可惜,簡山隱始終沒出現。
這讓他單方麵地掙紮和讓步成了一個笑話。
“他去了啊。”
夏忍冬說道。
“你說什麼?”
夏赤愣住了。
“簡山隱去戛納了啊,我在晚上的慶功宴上看到他了。當時你正跟慕白眉來眼去。他就一直站在你們背後看著,最後轉身走了。”
夏忍冬想了想,精準描述出了當時的情景。
夏赤跟慕白的協議是絕對保密的,連夏忍冬都不知道。夏赤跟慕白出櫃的時候,夏忍冬氣到跳腳,但也沒有辦法,他隻能焦頭爛額地到處救火,撤新聞。
這個外甥是他的眾善之始,也是萬惡之源。
“你當時怎麼沒告訴我?”
夏赤感覺自己耳邊嗡嗡作響。
他開始迷茫,他長久以來的怨恨的硬殼,似乎裂開了那麼一道縫。
“你當時禁止我說任何關於簡山隱的話題,一提起你就抓狂,為了你的病情穩定,我哪裏敢惹你?你忘了?”
夏忍冬撇了撇嘴。
拍完《他殺小隊》後,夏赤就住院了。
在失戀和工作的雙重加持下,他的抑鬱症複發了,還附贈了重度焦慮。
他道聽途說mect治療可以讓人忘記一切,尤其是情傷,他堅定地接受了治療。
躺在治療室裏,醫生在他的手腳和頭上放置了通電的電極片。麻藥推進身體的時候,他感覺到一種清醒的酸楚,然後是昏昏沉沉,酥酥麻麻的感覺襲來,接下來他開始麻木,最後漸漸失去了知覺,那一刻,他感覺很空,無論是靈魂還是□□,都很空。
昏迷前一瞬,他在想:我是不是可以解脫了?
治療後,他才發現,沒有任何一種手段能人為讓人忘記深鎖在你骨血裏的那個人,即便你的記憶被電到支離破碎,那每一片記憶的碎片上也都鐫刻著他的名字。
他暫時忘了很多細節,那些美好的,醜陋的,幸福的,痛苦的,快樂的,悲傷的細節。但他知道,內心最深處的最致命的根係還在,隻不過被暫時封印了而已。隻要不開啟,不刻意去回憶,也許能獲取短暫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