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拿著幹燥的棉布,擦拭青絲,不解道:“先生替她說話作甚?這麼些年,她與我針鋒相對,我也沒當麵衝撞過她,我自有分寸的。”
伯隱還想再問些什麼,欲言又止。
洗完澡,有些口渴,雲暮放下棉布,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水。
“聖姑今日倒是有些古怪。”
“哦?怎麼個古怪法?”
“我曾與您提起過的,峨眉派的仙姑,青霜劍傳人,李對眉。聖姑似乎很怕她......不對,不能用‘怕’這個字,怎麼說呢......”
“或許是有外人在,聖姑習慣了與你那般說話,不由得有些忌憚?”
“或許是吧。”雲暮也懶得去想,喝完了水,就徑直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伯隱寵溺地搖著頭,來到屏風後。
桶裏的水早被染得鮮紅,丟在一旁的衣物,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很難想象,從小養尊處優的皇子,漂泊他鄉,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伯隱於心不忍,總是在暗中照顧著他。
可是伯隱完全沒有私心嗎?他自己知道,跟聖姑鬥,隻能慢慢拉攏人心,特別是拉攏雲暮。雲暮看不出來嗎?未必。
兩人的關係好似過獨木橋,小心翼翼,總在防著對方過河拆橋。
雲暮是累極了的,沾枕頭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來到屋外洗漱,見伯隱正在土灶旁做菜。
“先生倒是勤快。”
“想著你也應該快醒了,就做了點,隨便吃吃。現在想來,做個鄉野村夫,也沒什麼不好的。”
雲暮將臉浸在水裏,憋了會兒氣,然後一隻手抹幹淨臉上的水,道:“做鄉野村夫,也需要每日研究血月教的密探麼?”
伯隱的手頓了頓,差點沒端穩盤子。
今日早些時辰,伯隱起床時,將書桌整理了一番,桌上除了尚未書寫過的白紙和筆墨,再無其他。一定是昨晚,雲暮進屋時,偷偷瞥見了他紙上寫的東西,他總是會忘了雲暮擁有過人眼力這件事。
說完,雲暮就風輕雲淡地走進屋去給自己套了件外衣。
吃飯間,伯隱冷不防地來了句:“聖姑那邊,派人來過。吃完了你就去一趟吧。”
雲暮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小塊木頭。
那塊木頭像是泡過水,扁平狀,放在鼻子邊輕輕一嗅,便有淡淡腥味。
青衣江畔,一葉扁舟正靠在岸邊,小舟上有一個小小的舟艙,能容納一兩人而已。
聖姑就坐在裏麵,靜心打坐。
即使是精通天山內功的她,剛服下這顆藥丸,也要打坐恢複良久。
待慢慢收功時,等的人也便來了。
“太子手下的密探,可不止這一個,你得小心。”
聖姑用鼻子吸著氣,微張雙唇,吐氣。聽見來人的動靜,也不睜眼,道。
雲暮輕笑,冷漠盡顯:“告訴我這個作甚?你是在關心我?”
聖姑神情微怒,輕抬秀眉,吐了一口氣,道:“別不識好歹。你我都清楚,葉戶那是太子那邊的人,你殺了他,對你,對我,對血月教有何好處?”
“嗬嗬,敵人的劍就指在眼前,還要往上撞。天下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非聖姑莫屬了。”
“雲暮,你曾真的認清過自己的身份?我勸你不要活得太自私,以後連個為你收屍的人都沒有,那就貽笑大方了。”似乎是想起什麼好笑的是,聖姑睜開了雙眼,毫不避諱地在雲暮麵前展顏一笑。
許文淮始終沒有放下戒心,畢恭畢敬地來到殿內行禮問安。
“不知陛下深夜找臣前來,有何吩咐?”
齊王不疾不徐地命人看茶賜座:“侯爺,坐。與朕說會兒家常。”
許文淮不解,等對方開口。
“上好的蘇州龍井,不嚐嚐?”
許文淮聽見蘇州兩字,蒙著紗布的雙眼似乎被人揭開,這是在提醒他,許十安已經在回往蘇州的路上了。
許十安假死戰場的消息,偌大的皇宮裏,大概隻有他們兩人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