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發現了我目不轉睛地注視,下意識地將目光偏到一側。雖然他強裝著鎮定,但在我毫不遮掩的目光下,他勉強擠出的微笑反到讓我有些不自在。於是,我也識相地挪開了視線,用心向他傳遞著訊息,告訴他我無非是被封閉了太久,除了那人以外,再沒見過其他的麵孔了。
當然,他是凡人,自是聽不到我的心聲。
但心底還有個聲音告訴我,眼前這位眉宇之間透漏出的神情,我似曾相識,甚至讓我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是惶恐,是緊張,是不安,或是……悸動。
我再偏了偏頭,因為臉有些熱。許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姑娘,你醒了?”他輕柔地問,微微俯身看我,似乎是害怕離得太近而侵犯了我。
我微微頷首,也不知他是否察覺我這絲毫不明顯的回應。
“你已經睡了三天了,快把這碗粥喝了吧。”
我側頭看著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原本不必非要進食蒸煮的食物,但此刻卻有種強烈的欲望去嚐嚐這粥的味道。
忽然想起魔域的冰冷,那人即便在時體貼,但更多時候都隻留我一個人待在冰冷的石窟,眼前這樣的溫暖氣息,我已經太久沒有遇到過了。
想必他每天都在給我熬新的粥,而且還要保持它的溫熱。想到這層,心裏又添幾分暖意。
我想用手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但發現力不從心。我尷尬的瞥了他一眼,睡了三天,我的確需要補充些能量了。
“姑娘若不介意,在下便冒犯了。”
在下……他應該是所謂的“江湖中人”,我不禁想起了那把殺氣十足的劍。
人間的規矩很多,連對自己的稱謂都很考究,他們生存的規則,遠遠比妖魔的世界複雜太多。
我再次頷首,他便緩緩坐到了床邊,動作也很輕,他不光有英氣,也很細心。
他一隻手將我慢慢扶起,用手臂支撐著我。這刻,我忽覺得凡人的手臂也這般厚實有力,讓我可以完完全全靠上去。
但這安穩感受卻是短暫的,他輕柔地將我的身子往上挪,然後放開了扶我的手臂,轉而用另一隻手保持我的坐姿,然後將方枕豎起來,墊在我的腰後,再輕輕讓我靠在床欄上。整個流程,我竟然沒有感覺到傷口有一絲的疼痛。
隨即,那碗粥已經被他端到我的麵前,淡淡的清香,綠色植物的味道。
我接過那碗粥,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雖然從未品嚐過這樣的味道,但似乎沒有不適應,淡淡的清香,應該是粥裏米飯的味道,還有漂浮著的綠色植物,嘴裏滑滑的,有些粘稠,但溫熱舒適。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喝凡人的粥,才發現,凡人在生存之道上,確是比其他生靈講究得多,當然,這也必然是因為人類比任何一種生靈都要畏懼死亡,沒有這麼細致的嗬護,他們的生命便太過脆弱了。
“在下不想欺瞞姑娘,你胸前的劍傷,是在下不慎所傷。將你帶回後,也是在下包紮的,冒犯之處,望姑娘見諒。”
手中的湯匙僵在半空。包紮傷口……那他必然已觸碰到我的血……但繼而我又鬆了口氣,他是凡人,不是魔族,聖靈泉水對他,沒有任何害處。當然,我也知道他的冒犯指的是別的。
我收回不安,卻又無言以對。我雖知道一些世俗禮儀,但終歸沒有凡人這麼詳盡。對於妖魔來說,世俗的觀念在強大的力量麵前,都微不足道,隻有自覺的遵循,而沒有如同凡人一樣刻意的限製。因為,在靈力繁盛的世界裏,根本無法限製。
他見我不說話,略沉默了一下,或許是以為我因此而失落或者傷感了,於是,他站起身來,依舊畢恭畢敬地與我保持著距離,淡淡地說:
“姑娘好好休息,在下就先出去了,如有什麼需要,叫在下便是。”
我將手中的空碗照舊放在床邊的木架上,他也善解人意地輕柔將讓我放平躺下,便端著空碗出了房間。我本想問問他是誰,但不知為什麼,話到嘴邊,卻沒有出口,或許,我是有些累了吧。
可是,若真有需要,我該如何喚他?罷了,困意襲來,這樣的細枝末節,還是容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