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再找到李歸凡嗎?”葉明柯問。
“不能。他關掉了信符。在森林裏他留下的氣息較多,我還能追蹤。但是在迷霧海上找一個禦劍而去的人,我做不到,這裏也沒有人做得到。”劍九答道。
“那麼,算出下一次出現的鬼的數值了嗎?你們能對付得了嗎?”
葉明柯深呼出了一口氣,他的心裏仿佛也壓著巨石,巨石下麵壓抑著奔騰的火。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絕望的死局裏找到了破局的方法,卻在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逃兵下,就這麼化為泡影。
“六十二,我們所有人加起來也對抗不了那隻鬼。”劍九說出了一個更加令人絕望的信息,“能對抗它的,隻剩下啟靈符。”
也就是說鬼下一次出現的時候,就是他們團滅的時候。
還是走到了絕境了嗎?
這次是真的徹徹底底地絕望。
沒有什麼能做的了。
所有人,包括劍九與葉明柯都心生絕望。
“走吧,我們出海。”
葉明柯眺望向不遠處夜幕中幽幽的滄海,麵色蒼白疲倦,話語間卻帶著一種從容平靜。
“現在?那有什麼用嗎?”劍九抬起頭看向葉明柯,不解地問道。
“你們聽,潮信來了。”
葉明柯突然微笑著說道。他側耳向著大海,仔細傾聽著什麼。
他平靜的聲音裏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心神紛亂的眾人隨著他的話語側耳傾聽著。
心安定下來的他們也聽到了。
“砰”
“嘩”
那是夜來的潮水一次次拍打在海邊的礁石又退去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一首古老平靜的歌謠。從遙遠的亙古一直唱到如今。
單調重複,卻像葉明柯微笑著的話語一樣,帶著令人心生安寧的力量。
潮信,潮信,從不失信的潮水,千年萬年恒久的潮水。
千年萬年恒定運轉的世界。
在鬼的陰影裏,原本感覺世界都晦暗到快要毀滅的人們,從如潮水般的恐懼中探出了頭。
原來世界依舊是這麼的平靜,一直是這麼的平靜。依著令人心安的穩定軌跡向著前方行駛。
劍九臉上的迷茫、憤怒與絕望淡去,自己如果會死,也是這條平靜軌跡必然途經的風景吧。
“我們昨天遇見你們的時候,原本就是在等一場潮水,潮來之後,我們我們就會把船從淺灘拖進海裏,駛進滄海,駛向歸家的方向。”
葉明柯輕聲地說道,他看向李翰、竹竿、趙元、劉老憨、方四和方五,目光平靜而溫暖。
“即便我們走不出大海,注定要被鬼殺死,那我們也不想死在這個對我們沒有任何意義的荒島,而是願意死在歸家出海的路上,死在滄海裏。”
“你們的家也不在這裏,你們想要選擇怎麼做?”
葉明柯目光一個過一個地看向劍九、宋明玉與贏隗。
“這有意義嗎?”宋明玉看著葉明柯依舊清澈明亮的眼,聲音微弱地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不被鬼殺死。我隻知道我要做我所能做的,對的事。”
葉明柯看向她,平靜地答道。
到真正瀕臨絕望的那一刻,他恐懼死,不想死,但他卻依舊能夠保持著一顆平靜而光明的心。
那是劍叔與龍姨,用十六年的光陰,在最深的黑暗裏,用言與行,點點滴滴,為他塑造的光明心。
“我們出海吧。雖然我們可能剛駛出這片淺灘,便被鬼殺死。但他說的沒錯,既然還沒有死,總要做點事。”
劍九清冷的聲音再一次平靜地響起,他看向葉明柯,一直彼此針鋒相對也一直彼此默契合作的兩人,眼神同樣的清澈寧靜。
“你是一個合格的劍客。”劍九看著葉明柯道。
“當然,雖然我隻有一把木劍。”葉明柯聳了聳肩,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地道。
對著劍九,他的話語常會不自覺地飛揚起來,與同類聊天,確實比較暢快。
“你還有一個劍匣。我很喜歡你的劍匣,我覺得有一天你會願意把它借我一下。我的劍太多,缺個劍匣很不方便。”
“你想太多了。我倒是覺得你的劍很不錯,可能有一天你會借幾把給我耍耍。”
可惜這兩個同類對彼此都沒什麼好眼色,幾句話後又杠上了。
但是……還能“有一天”,不管那“有一天”裏發生什麼,對命懸頃刻的他們其實都算是一種祝福。
船就泊在附近的沙灘上,海水已經上漲到許多,李翰帶著幾個卷著褲腳的漢子解開綁好的纜繩,拉著船向著更深的水域走去。
而葉明柯則是走進了林子間再去抓幾隻作為鬼的替身的野獸。
反倒是劍九、宋明玉與贏隗幾個人一時間無所適從。
因為鬼會隨著他們靈力的消耗而不斷地變強,所以劍九要求他們僅存的三個修士,從現在起,盡量不要再使用靈力。
他們不知道這對結局有沒有意義,但是這也是他們所能做的,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