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九的布滿血絲的瞳孔艱難地直視著形態癲狂的李歸凡,他想過回答他的喝問,卻被巨掌壓得難以喘息,隨時都可能被那隻沉重的巨掌壓得粉碎。
他掙紮著隻能吐出四個字。
“北鬥,巨門。”
“鐺”身旁七柄靈劍中那柄巨大如門扇的靈劍“巨門”搖撼著旋轉了一個方向。
與此同時原本就呈北鬥七星方位落下的七柄靈劍齊聲顫鳴,向著劍九的方向傾斜,掙紮著想要放出光芒,殺陣變守陣。
還在癲狂低吼的李歸凡臉色一變,咆哮著凝神加重了那隻青色巨掌的壓力。
“嘎吱”
七柄靈劍的光芒還沒放出就被壓製住了,不堪重負地向著地麵一點點傾斜。
青色巨掌雖然還在一點點下落,下落的速度卻減緩了許多。
劍九的血紅的眼睛與李歸凡癲狂的瞳孔互相逼視著,兩個人的臉龐都因為過度用力而猙獰,一時間都陷入了彼此角力的僵局。
“真可笑啊。”
趙元和方四慘死時的慘叫與景象一次次在葉明柯的腦海裏回放。
拖著昏迷的贏隗剛從海水中艱難地遊上小島的他脫力地翻身仰麵躺倒在沙灘上,隻感覺全身都在劇烈地疼痛。
他離直麵那道劍氣的贏隗太近,被劍氣震飛時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勢。
“真可笑啊,我說過要帶你們一起回家的,我還覺得即便有惡鬼,我也可以保護你們的。”
他掙紮著爬起,看到已經快被青色巨掌壓倒的劍九與宋明玉,眼前的一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強忍在眼眶裏的淚水模糊。
他發出哽咽在嗓子裏的癲狂的笑。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卻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都要死了嗎?真可笑,掙紮了這麼久,一切原來還是都一樣的,是嗎?”他嘶啞地低語著,掙紮著先前。
但已經有人比他更快地先前。
那是那些漢子裏麵最年輕最稚嫩最瘦弱的竹竿,他也已經爬上了海灘,比葉明柯離李歸凡的距離更近。
看到那個想要殺死他們所有人的癲狂可怖的白衣仙人,他沒有像第一次見到仙人時那樣的狂喜、恐懼、怯懦。
不,或許還是怯懦,還是恐懼。
但是,每一個人都要做對的事。
這個其實還不到弱冠的瘦弱男子,搖搖晃晃地提起身邊的一塊石頭。
而後流淚地,怯懦地,憤怒地,咆哮地,衝向那個他曾經無比畏懼的仙人。
而跟在他身後,是手裏提著兩塊石頭的,沉默而堅韌的漢子李翰。
便是曾經最膽小的方五,也在喪兄的痛苦與憤怒中,可笑地揮舞著雙手向著那個白衣仙人衝去,像是一個潑婦,想要去揪仙人的頭發,抓傷仙人的臉龐。
每一個人都要做對的事。
葉明柯腦海裏突然間響起了巨大的轟鳴。
原來,一切,其實早就已經不一樣了……
他們同在一條船,在惡鬼的環伺中掙紮著走過了許多天,即便在最絕望的日子裏,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做自己所能做的,對的事。
即便他們隻是凡人,還是最平凡的凡人,但那條船一直都是他們在劃動的。
他們能做的對的事,而這對的事,同樣很有意義,可以讓他們不再那麼迷茫恐懼,可以讓他們,活下來!
活下來!
如果你知道你很可能不會成功,你會不會還會開始?
葉明柯俯身握劍,邁步前衝,他感覺血液裏奔騰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熾烈的火,將要噴薄而出的火。
如果你知道你很可能不會成功,你會不會還會開始?
會的。
衝在最前麵的竹竿向著仙人砸出了第一顆石頭,正在全力想要將劍九鎮殺的李歸凡注意到了他,嫌惡地揮手把那顆石頭重重打了回去,將竹竿砸得倒仰飛起,摔倒在地。
但是分了一分神的李歸凡控製著青色巨掌的右手晃了一下,劍九第一次逆著青色巨掌下落的方向,向上了一分。
緊隨在竹竿後麵的李翰,直接跨過倒地的竹竿,咆哮著將手中的石頭砸向李歸凡,而後悍勇地連著自己一起向著李歸凡撲去。
他是領隊,他不懼死,他隻是一直害怕自己的死一點作用都沒有。
李歸凡麵容猙獰,左手劍指一動,他原本被劍九打落在地的飛劍自地麵躍起,將兩顆不同方向砸來的石頭斬碎。
但李翰已經穿過碎石凶狠地向他撞到,他不得不再伸出一隻左手把李翰推得向後飛拋出去,剛好把衝到一半又因為過於恐懼而放慢了腳步的方五砸倒。
但是他畢竟分了太多精力,原本被壓得艱難半跪著的劍九已經趁機幾乎完全站起。
不願意前功盡棄的李歸凡,回過頭低吼著再次全力驅動青色巨掌,幾乎再次把劍九壓得跪倒。
但就在這時,俯身握劍,沉默穿過碎石粉末的葉明柯一步踏進了他身前三尺之地。
葉明柯的眼瞼低垂,氣息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