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星無月、大雪紛飛的荒野。
一株枯死的老樹旁,一個火堆在沉沉的雪夜裏燃燒著,那個負著重劍、裹著破棉襖的女子對著搖曳的火光獨坐。
她伸出那一雙布滿累累傷痕的手掌,靠向前方那朦朧溫暖的火光,目光淒冷。
“你要怎麼才能相信?”
她對著火光輕語,聲音沙啞。
“相信我的父親當年並沒有做錯。”
“如果連你都不相信,即便我能夠向整個人間證明又有什麼用?”
她的聲音在雪夜裏回蕩,又被沉沉的大雪壓沒。
在那棵枯死的老樹下,是那個穿著破爛的老乞兒,靠在大樹之後,蜷縮成一團,身上落滿了沉重的積雪。
聽到了女子的聲音,他在積雪下的那雙眼睛忽然睜開了,透過積雪的縫隙看著前方那在風雪中搖曳不安的火光和火光中那一個單薄的身影
那雙一直渾濁的眼映著火光,明亮了些許,但瑩瑩的,像是含著淚光。
“明竅之後是什麼?”
一個蒼老卻遒勁的聲音突然在雪夜裏回蕩。
那個負著重劍的女子略帶驚喜的目光看向枯死的老樹後的身影,可惜被積雪和樹幹遮擋,看不太清,那個身影好像依舊一動不動。
“明竅之後是什麼?”像是察覺到她的失神,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是達經。”那個女子深吸了一口氣,鄭重且清晰地答道。
“達經之後?”
“是輪海。”
“輪海之後?”
“是通元。”
“殺,殺給我看看。滄瀾派的門主,通元境修仙者,你既然已經殺了他的弟子,便要斬草除根,不要像我一樣……”
那個蒼老的聲音沉寂了一瞬,而後緩緩地一字一字清晰沉重地道。
“禍殃親人、朋友及諸般無辜。”
“好。”
那個負著重劍的女子轉頭看向黑夜中的一個方向,目光肅殺堅決,毫不猶豫地道。
而後,那個蒼老的聲音沉寂了下去,再沒有一點回應。
那個負著重劍的女子再次沉默地對著火光,夾著雪的寒風吹散了她的長發。紛紛揚揚的長發在風中輕舞遮住了她的臉。
那張被長發遮住的,粗糲髒亂中仍帶著幾分柔美的臉龐微微低著,第一次露出了幾分疲倦與柔弱。
天明了,被白雪覆蓋的茫茫荒野上,重新背起重劍的瘦削女子與老乞兒迎著前方燦爛的朝陽一步步向前走去。
瘦削的女子一步一步認真地踩著老乞兒在她前麵留下的一個個腳印前進。
老乞兒沒有回頭,卻突然地說道。
“沒有路的,順著我的腳步沒有路的。”
“而且,你也不是那個對的人。你不是人皇體,那把劍,不應該是你來背起。”
老乞兒的話語聲很疲憊,帶著悠長的悲傷。
但是在她身後步履沉重的女子一句話也沒有回答,依舊認真地踩著老乞兒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的腳印前行。
迎著朝陽,沾著雪屑的臉龐孤獨而倔強,像一個孩子。
……
在一老一少向著某座山峰前行去的同時,也有三個同樣穿著華服的男子自某座山峰而下,向著他們行來。
“真晦氣,老十七那小子剛入冊了朝廷的仙人譜牒,結果才幾天不知道怎麼就死了。還連累我們下山跑一趟。真是煩死了。”
一個身材健壯如牛,背後背著一把巨大的火紅靈劍的華服男子朝雪地裏唾了一口痰,嚷嚷著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