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早晨有些霧蒙蒙的,太陽還未升起之時空氣中的冷氣還十分強勢,在外麵走一趟都會忍不住的打個哆嗦。
平日裏莊嚴肅穆的刑部大廳裏站滿了人,擺在桌案上的白蠟燭並未給這昏暗的大廳帶來什麼光明,燭光在年過五旬的刑部尚書柳鍾臉上投射出涇渭分明的陰影,他雙眼下鼓起的青色眼袋讓他看上去老了不止一星半點,不知道的估計會以為他已過天命之年。他那雙昏黃的眼珠轉動,打量著刑部裏突然多起來許多生麵孔,對著身旁的司務說:“左侍郎還未曾到?”
左侍郎張運生是近幾年來刑部的紅人,受過柳鍾的提攜,為人處世也圓滑,斷起案子來格外的公私分明,是個不可多見的公正之官。如今柳鍾已經不大管事,很多事情都已經交到他手裏。
“左侍郎正在偏廳和仵作一起驗屍。”司務恭恭敬敬的回答。
柳鍾歎了口氣端起手邊的茶杯,想到偏廳裏躺著的那位尊貴的六公主楚姝的遺體就覺得頭疼,他早些日子已經像皇上遞了折子請命告老還鄉,原本以為可以安安逸逸的等到衣錦還鄉之時,可惜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出現了這種事,真是作孽。他搖著頭喝了一口濃茶,起身往偏廳走去。
偏廳裏麵很空曠,僅有幾張做工粗糙的木質長桌,屋子的四周都點著蠟燭,照的這個房間比大廳亮堂了很多,可能是這個屋子裏躺過的死人太多的緣故,就連牆角放著的一張破舊竹椅都增添了些詭異的氛圍。
張運生穿著紅色的朝服,腰間的黑色腰帶將他的身形勾勒的修長、一雙淩厲的眼睛正注視著仵作一點一點的清理楚姝的遺體。
楚姝身著一件沾滿汙穢的鏤金雲錦藕色長裙,腰間佩戴著做工精致的鳳形玉佩,手腕上的白玉鑲金手鐲也還完好無損,看來凶手不為財。他之前與公主有過幾次接觸,是一個性格直爽的女子,沒有絲毫的女兒家的造作,也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尊貴身份而盛氣淩人。
哎,可惜了。
張運生看著突然湊到仵作身邊那個熟悉的身影,出聲叫到:“時錦,不得逾越!”
時錦是跟了他許多年的丫鬟,為人聰明伶俐還會一些武功,所以他時常是帶在身邊的。
時錦聞言往後麵退了一步,抬起頭來看著張運生。
張運生看她那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眯了起來,還有那眉間的那顆朱砂痣都帶上了一絲怨氣,心知她是想仔細看看屍體,但是楚姝身份尊貴,實在是不能由著她來,便輕聲安慰:“知道你好奇,但是這件案子特殊,你乖乖跟在我身後服侍,不得亂來!”
時錦無奈的點了點頭,走到他的身後,但是視線卻依舊看著楚姝的屍體。
“運生!”
柳尚書到了。
張運生趕忙迎了過去:“尚書。你來了。”
柳尚書在屍首旁踱了一圈,看著已經有些浮腫的屍體:“怎麼樣?死因和死亡時間能推算出來嗎?”
仵作將白布蓋至楚姝的頭頂,走到柳尚書身前回話:“公主是千金之軀,小的也不敢擅自剖解公主屍首,目前隻能通過表象判斷公主在落水之前就已經死亡。至於死亡時間目前還不能有所妄斷。”
柳尚書點了點頭:“皇上下旨徹查,大理寺和督察院都會有人過來協同處理。你到時候再問問他們的意思吧。講清楚其中的利害,剖不剖他們自會定奪。”說罷他拍了拍張運生的肩膀:“這次三司會審,刑部這邊我就讓你出麵了,好好表現,我也到了退下的時候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張運生點了點頭:“謹遵尚書的教導,我還需要你老人家多指導幾年呢!”
柳尚書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離開停屍房,看來是當真不想插手這件事。
時錦聽到柳鍾剛剛說的三司會審,便走到張運生跟前:“公子,這次三司會審大理寺會派誰出麵?”
張運生沉思了一會:“大概率是大理寺卿本人吧。”
時錦聽說過此人,名為蘇瑾鈞,身為大理寺卿的同時還是太子的太傅,眾人都說他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不論對誰都是一副溫聲細語的模樣,是個難得一見的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