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衍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襟上的水,就這麼“狐假虎威”,堂而皇之地在周圍家丁畏懼的目光下,拐了個彎,往不遠處倒地的關萬山處走去。
為了表明自己的合理性,燕星衍還不忘威脅一旁的家丁:“我乃當朝六皇子殿下,關萬山犯下如此大錯,爾等休要助紂為虐。”
殷知寒好笑,“行了,這又不是在京城,天高皇帝遠,誰還顧忌你的身份?他們也是拿錢替人辦事,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燕星衍一本正經,“有沒有用都得說出來,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是強盜。”
家丁們互相對視幾眼,無奈地撇了撇嘴。
兩人說話間已然走到關萬山麵前,燕星衍低頭看著倒在雨中,雙眼緊閉人事不省的關萬山,一腳踩在關萬山的胸口上,俯身毫不留情地抽了關萬山一耳光。
“別裝了,醒了就給爺起來。”
關萬山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無數次後悔方才怎麼就豬油蒙了心,膽大包天地想要讓家丁們拖住燕星衍,自己借機溜走。
更後悔怎麼就在家裏猶豫不決,不知道早點跑,居然就這麼被燕星衍逮了個現行。
隻是如今已然騎虎難下,關萬山賠著笑臉,“殿下”
“嗤,我可不是你家殿下,少跟我來這套。”燕星衍鐵麵無私,“趕緊起來收拾你自己闖下的爛攤子,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戴罪立功?
關萬山抱住燕星衍的腳,被燕星衍嫌棄地踢開也不生氣,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殿下需要下官做什麼,隻管吩咐!”
“需要做什麼還要我教你?”燕星衍神色不耐。
關萬山扇了自己一巴掌,“不需要不需要,下官剛剛腦子進了水,迷糊了一下。”
不是現在要處置我都好辦,大不了我等忙完了再跑。
“來人,去官衙。”
要說關萬山的知府身份確實必不可少,如今雲州亂成一鍋粥,若是沒有人出來主持大局,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燕星衍雖身份高貴,但畢竟對雲州不熟悉,雲州的各級官員也對燕星衍不熟悉。
關萬山表現心切,效率不知高出多少。
幾道命令一下,雲州各級官員這才有條不紊地開始救助災民。
雲州風雨大作,不知有多少流民在街頭命懸一線,原本就高熱不退的流民更是當場斷氣,橫屍倒在街角,在大雨的重刷下,無人收殮。
隻因這時候雲州的百姓們也自顧不暇,許多家境不算優渥的普通百姓也難以抵達這暴風雨的侵襲,家中進水已不足尋常,許多屋簷擋不住暴雨的侵刷與雨水的浸泡,轟然垮塌,沒有壓倒人便是萬幸,無處躲雨也難以避免。
好在街上陸陸續續有人頂著風雨出來,挨家挨戶地查看情況。
“你們家沒事吧?有沒有人傷亡?”
“這裏有傷員!”
“快幫幫我,腿被壓住了!”
“你小心點,我救你出來,等下把傷員帶去縣衙,那裏有大夫!”
這時候大家也顧不上誰是官差,誰是單純的好心人了,隻要有人搭把手,都是救命恩人。
“救救我大人行行好,救救我”路邊蜷縮在屋簷下的流民氣息奄奄,努力伸手想要抓住來者的褲腳。
來者腳步一頓,還是不忍心置之不理,“把他也帶上吧。”
“還有我兒子!還有我兒子!”流民焦急地指著懷中幾歲的稚童。
“你兒子已經沒有氣了。”
“我的兒啊——”
哭嚎聲在這個雨夜已顯得稀疏平常,隻有劈啪不斷的雨聲為其應和。
雲州官衙此時人滿為患,不管是府醫還是遊方郎中,此刻都忙碌在衙門的廳堂前後,恨不得再生出幾隻手來。
醫者仁心。
這時候便顧不上什麼專業不專業了,就連矯治跌打損傷,負責骨科外傷的軍醫都被拉來幫忙。
饒是如此,在越來越多人被送過來此處,甚至桌上牆角與外間屋簷下都堵滿傷患的情況下也讓人分身乏術。
燕星衍眉頭緊鎖,“這樣不行,得再騰點地方出來,這裏已經裝不下這麼多人了。”
殷知寒亦愁眉不展,“這麼多傷患待在一起,一旦出現傳染病”更糟糕的是,許多死者還在外麵暴露著,無人收殮。
這時候,救人還來不及,哪有功夫管那些已經死掉的?
唉。
難啊。
更難的是,大雨一直沒停。
隻不過是從瓢潑大雨變成了綿綿細雨,卻從未停下。
越來越多的地方被淹沒在水裏,但救援的力量始終有限,此起彼伏的災情令人應接不暇,短短一夜之間,官衙各處就已人滿為患,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雲州竟然成了一座孤城。
出不去,也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