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對沈殷兩家下手之人無非就這麼幾種可能。要麼是皇室,要麼是前朝餘孽或者敵國奸細。
先說皇室。
無字聖旨確實意義重大,被有心人得到,說不定能直接左右繼位帝王人選,皇室忌憚沈殷兩家也算情有可原。但直接朝聖旨的方向去下手不就行了?哪怕你是去偷去搶呢,都比這樣一代接一代想方設法謀害人家來的方便對不對?腦子沒問題的人都不會這麼幹啊!
再說前朝餘孽或者敵國奸細吧。
這兩者目的都相差無幾,反正就是毀壞燕朝的根基或者統治對吧?
那一直跟沈殷兩家較真是什麼意思?真當大燕皇室是擺設不成?有什麼問題朝著皇室去啊,對著沈殷這兩個商賈之家瞎搞什麼?這不是大材小用麼?
若也是因為無字聖旨的緣故,那也同皇室一樣,直接朝著聖旨去不就行了?
在暗地裏做這種事的人,不像是為了所謂的無字聖旨,更像是與沈殷兩家結下深仇大恨,非要拿鈍刀子磨死他們才能解心頭之恨似的。
殷知寒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燕星衍也並不意外,“事實上,我也這麼覺得,甚至還調查過沈殷兩家得罪過的仇人。”
“兩家先祖當年是在戰亂時離家闖蕩,宗族親眷皆流離失所,後來天下安定以後,他們回去尋祖,家族宗人已所剩無幾。這便算是與從前斷了個幹淨。”燕星衍一一道來。
“爾後便大多是商場糾紛了。兩家發展都很迅速,但許是因為從前是讀書人的緣故,更似儒商,從沒有什麼斷人財路,奪人家產之類的下作事發生。”燕星衍一頓,“更何況商者低賤,不過是財帛雄厚罷了,還沒有誰有這麼強的實力,能避開這麼多的耳目做到毫無痕跡地對這麼多沈殷兩家之人下手。”
燕星衍搖了搖頭,顯然從前也甚是不解。
殷知寒順著燕星衍的思路推演了一番,也是毫無頭緒。
燕星衍歎了口氣,抬眸直視著殷知寒道:“所以我隻能做最壞的打算——兩家的遭遇並非一方所為,這些有能力對沈殷兩家下手的勢力達成了一股默契。”
“他們要絕了沈殷兩家的商路。”
燕星衍看著殷知寒,眼神滿是憂慮:“不知你是否翻閱過兩家族譜。我曾仔細研究過,自沈殷兩家先祖離世後算起,越是在商業上天賦卓絕者離世越早,反倒是不善此道的其他人更能長壽。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意思是我太打眼了惹人注意,很容易短命對吧。
“多謝殿下,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殷知寒俯身鄭重地朝燕星衍福了福身,卻沒有再說其他。
燕星衍的話其實和從前殷老夫人所說意思相差無幾,隻是殷知寒相比於從前對此了解更加深刻罷了。
殷知寒做不到因噎廢食,便隻能努力向上爬,走到一個誰都不能輕易動她的位置。
許多事情本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也不需要回頭。
燕星衍看著眼前容貌還帶著幾分稚嫩的少女眼中一如既往的堅毅之色,已然知道殷知寒的選擇。
該怎麼說呢?
他其實並不感到意外。
似乎這便是殷知寒會做出的事情。
在這麼多次的不斷接觸中,他已然明白殷知寒是多麼倔強的人。
一如當年任憑其他人苦苦哀求,卻還是毅然決然走上了絕路的母妃。
燕星衍其實還有些事情並沒有告訴殷知寒。
當年沈家其實在沈貴妃被送入宮中以後,便再也沒有出過什麼意外。
若不是自己出生,若是母妃生下了一個公主。
沈家也能安然無恙。
沈貴妃用自己的生命為燕星衍換來了長大成人的機會。
燕星衍知道開寧帝其實也庇護過沈家,也想看在沈貴妃的份上救下沈家。
但他還是顧慮沈家的富貴,猶豫了。
燕星衍從心裏厭惡故作不知的開寧帝,厭惡這些害了沈家滿門上下的萬貫家財。
他同殷老夫人一般,想要這些家業消失幹淨。
但殷知寒不一樣,她似乎對這些身外之物格外在乎,哪怕為此傾盡一切也在所不惜。
燕星衍有時候覺得能看懂殷知寒,有時候又覺得從沒看懂過。
“你自己明白便好。”
他難得沒有向從前那般出言阻攔殷知寒,試圖打消殷知寒的念頭。隻深深地看著殷知寒,俊逸的臉上神色難以分辨。
像是回憶,又像是釋然。
“有需要的話記得來找我。”將一個刻有衍字的令牌塞到殷知寒手裏,燕星衍轉身頭也不回。
殷知寒握著令牌,難得怔愣住。
半晌搖了搖頭,將突然順眼起來的燕星衍所贈令牌妥善放好後,這才緩緩走出竹林。
有些話可以說個分明,有些話卻不需言明便讓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