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爐嫋嫋燃著。
陳頤坐在漆木長桌之前,手中持著書卷,一頁頁翻著。
茶台旁,桑縈以滾水浸潤過紫砂茶碗,茶水是三沸之後蔓蘿呈進來的。
紫砂壺中透出茶湯的淡香,桑縈托著小盤,將呈著茶湯的紫砂茶碗遞到桌邊。
陳頤持著書卷的姿勢都沒變,他眸光掠過她耳側時稍頓,倒也什麼都沒說。
桑縈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看著茶盤中的紫砂碗,確是主人杯,是蔓蘿說得他用慣的那隻。
正有些不解,身後的蔓蘿走近將茶碗置到陳頤手邊,“殿下,請用茶。”
“好,你下去吧。”陳頤長指微屈,在桌上敲了下,對蔓蘿說道。
蔓蘿將茶盤拿回到茶台邊,遞給桑縈,轉身出了房間。
“都瞧見了?”陳頤放下書卷,也沒碰那茶水,看著桑縈問道。
他這般態度,仿佛她當真是他的使喚婢女一般,桑縈心頭不快。
這哪裏是要喝茶,這是專門敲打她來了。
“受教了。”她垂眸輕聲說道。
陳頤一笑,指指桌案旁的官帽椅,“姑娘請坐,現下也沒旁人,倒是不必這般拘束。”
桑縈沒吭聲,徑直坐下。
這人就是這麼沒趣,前腳剛讓你記教訓長規矩,後腳便說不必這般拘束。
好話賴話倒是都被他說了。
“姑娘既是來了,想必是有一番打算,我將你帶進來,能幫的也不會推脫。”
陳頤語氣客氣了許多,聲線清冽又幹淨。
“你既是為你師父而來,那山莊中都有些什麼人,都是什麼性子,你總要去看看,晚上你與我同去赴宴,該有的禮數自是不能缺的。”
他長指端起茶碗,輕抿著茶湯,白皙脖頸間喉結滾動。
“確是有些委屈姑娘,若是姑娘心裏實在介意,那便……”
“殿下言重了,本就是我自己的事。禮節規矩我會注意的。”桑縈鄭重道。
她方才確是因陳頤的態度有些不豫,隻覺著自己本就不是他的婢女,沒必要如蔓蘿對他那般畢恭畢敬。
可眼下在浣溪山莊,人多眼雜,不能讓人瞧出什麼端倪,自己也應該更為謹慎些才對。
“殿下,時辰到了。”門外傳來江成的提醒。
“嗯。”陳頤應了聲。
浩浩東海之上,雲水青天相接,一彎淺月搖搖掛在海麵。
觀景台上,宴席排開,簾帳輕拂。
陳頤坐在賓席的最高位,身邊便是主位的浣溪山莊莊主,陸庭深。
此前眾人已是寒暄過,陸庭深站起來,中氣十足地說道:“家父壽辰,辛苦諸位遠道而來,承蒙各位看得起,陸某惶恐不已。特設酒宴,為大家接風洗塵,稍後天色將暗,美人美酒博諸位一笑,席間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眾人笑著拱手回謝,寒暄客套,席間瞬時吵嚷起來。
桑縈垂手站在陳頤身後,借著近主位的視角,打量席間的其他人。
陸庭深笑眯眯地,揮手傳人進來,不多時,酒菜擺上各席位麵前的案幾,從觀景台外進來十幾位衣著頗顯暴露的女子。
她們一身輕薄紗裙,赤足纖腰,金絲纏臂,眉間點著朱砂,容貌俱是上佳。
一進這高閣亭台,便散開來,三三兩兩陪到在場的賓客身側。
這些女子皆是山莊養來專門服侍人的,桑縈哪裏見過這個,眼見其中兩位最是貌美的朝著陳頤走過來,身姿曼妙,麵上是恰到好處的傾慕,她心中輕舒了口氣。
桑縈往其他桌的位置瞧了瞧,那些女子柔若無骨般攀在男人懷中,這個斟酒,那個布菜,麵上盡是討巧的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