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月夜正好,桑縈卻無暇賞這良宵美景。
陳頤站在她身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回答。
如何謝他?
桑縈想著,也開始為難起來。
本不過是句客套話,眼下她反倒是進退兩難了。
“姑娘便先欠著吧。”陳頤一笑,很是體諒地說道,話了,又不大放心,“姑娘不會賴下吧?”
他這話說得似是她欠下了萬兩黃金不還一般。
不過與他在這裏糾結這些唇舌之辭也實在是沒勁。
“殿下放心便是。”
桑縈言罷,轉身便要離開,這會四下無人,她也不再顧及那些禮數不禮數了。
“桑縈姑娘。”陳頤清潤的聲音喚她。
“殿下還有何事?”她語氣中聽不出心緒,平靜地問道。
“無事,隻是想告訴姑娘,夜深了,好好休息。”陳頤微笑著說道。
“……殿下也是。”桑縈微怔,輕聲道。
“好。”
陳頤輕笑出聲,低低應了句,人卻沒動。
他定定地瞧過來,淙淙月色映下,他的麵容瞧著不大清晰。
桑縈走出他院子邊門,回身看時仍見他負手朝著她這邊的方向。
她視若不見,快步離開。
一連多日,浣溪山莊賓客不斷,觀景台上的高閣夜夜歡飲達旦。
這接風宴一場接一場,桑縈留了心,每每後半夜,都去西山景樓上走走。
晚間的夜風簌簌,桑縈輕車熟路從西山小徑上山。
這陣子她也摸出了些規律,基本上這個時候,陸庭深皆是早已離席,隻剩下些沉溺在美人美酒中的聲色之徒。
這位陸莊主,擺下酒宴,精心設計,送上美人陪侍左右,自己倒是清淨得緊,在場麵不堪之前悄然離席。
看著宴席間的荒唐場麵,桑縈越發覺著不對。
陳頤那日說起過,酒中有問題,她不知他說得是真是假,但是幾乎這幾日下來,這個所謂的接風宴,大多都是如現下這般結束。
這浣溪山莊隻怕是打著壽宴的名頭,實則別有用心。
她心中思緒重重,轉身正欲下山,便見宴席間一位男子起身,攬著身前嬌滴滴的美人往外走。
這男子看著有幾分清醒。
桑縈眼見這二人進了西山的林間,她心念轉了轉,也跟了上去。
她避著腳下的枯木枝葉,半點動靜都沒出來,隔著越幾米遠,她隱約聽見二人的低語。
入耳便是女子的嬌啼,聽了會,那女子聲音越發軟膩。
“這麼香,用了些什麼脂粉?”男人聲音帶著輕浮和戲謔。
“桂花……桂花製成的……香膏……”女子聲音斷斷續續。
“桂花香膏啊,‘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嗯,你可堪配得?”
桑縈皺眉,她跟上來倒是也不是為了窺伺這些汙穢事兒的,方才見那男子起身時神情自若,不似席間旁人那般失神,還以為他避入林中另有打算。
倒是聽了滿耳朵的汙言穢語,回去隻怕是要惡心小半宿。
正要悄悄退開,便再度聽見那男子的聲音。
“香膏裏除了桂花,還有什麼?”
“隻……隻有桂花。”
桑縈頓住腳,這香膏她第一次聞見心中便覺著膩得緊,沒來由的頭暈。
這男子話裏有話,似是也發現了這香膏的異樣。
“沒旁的了?你若是不說實話,待會我便抹了你的脖子,把你扔進東海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