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暗沉,剪月掛梢頭。
長街寥寥無人,偶有夜巡的城防兵三三兩兩穿街而過。
皎皎月色中,一道黑影閃掠而過。
禁宮之外的乾寧佛塔塔頂,桑縈一身利落短打夜行衣,遙望禁宮宮城。
乾寧佛塔的塔頂是京城的最高處,供奉著寶相國寺中從開國到現在先後圓寂的十幾位大師修得的舍利子,被視作佛門聖地,便是每年開塔講經時,也不會對外開放。
佛門清淨之地,卻非桑縈心中的聖地。
昨日在隨園,陳頤與她聊到京中值得賞玩的地方,其中便有這乾寧佛塔,聽他說此處是京城中最高的地方,若能登塔頂,京城百景便可盡收眼底。
他這一說,今日她便來了。
那柄如意玉鎖應是收在蘊珍閣中,桑縈昨夜從隨園回到落腳的客棧後,在禁宮外提前看過,說來也巧,從乾寧佛塔的塔頂,以附近繁茂古樹遮蔽借力,便能避開宮外森嚴的守衛,躍至蘊珍閣附近。
她到這塔頂處已有半個時辰,塔中今日是一位老僧正在清掃,他灑掃後,誦了經,焚了香,慢悠悠往下一層去,他下了兩層,桑縈才來到頂層,眼下半個時辰過去,老和尚還沒走出佛塔。
桑縈遠遠望著宮城,巡宮值夜的守衛約莫一刻鍾後便能到蘊珍閣附近,她現在動身,到蘊珍閣時正好可以趁著守衛離開的空當,進到裏麵。
她輕手輕腳越過圍杆,提氣縱身,踏空淩越而下,穩穩當當落在一旁的樹梢,風動鳥驚。
幾折幾閃,桑縈俯身臥在蘊珍閣的重簷殿頂,身下是正脊橫梁。
她解下軟劍拿在手中,從簷邊獸首處沿斜脊小心往下落,到邊緣時,飄身落進二層的樓台。
樓台四邊皆有扶攔,她軟劍將窗欞沿著邊線小心劃開,從這不大的空隙翻進蘊珍閣。
宮中專門用來空置奇珍異寶的閣樓不僅僅隻有蘊珍閣一座,西邊還有一座藏珍樓,但那邊多是存放貢品以及專門用來賞賜皇親國戚的珍玩,桑縈要拿的這柄如意玉鎖,是從武林中流入宮廷的,多半不會收在那邊。
但藏珍樓因著平日總有賞賜,時常開啟,蘊珍閣這邊便空落許多。
桑縈一進二層閣樓,雙腳踩實在地麵,便揚起一陣塵灰。
閣樓四麵終年不見光,除了她方才割破的窗欞微微透進幾分月色,再無其他光亮。
她思忖片刻,用劍將旁邊兩頁窗上的窗欞紙也劃了幾道,好好的一扇窗,被劃成百葉窗,外間的夜色照映進來,雖不甚明亮,但也勉強能視物。
這閣樓二層,外側約莫有五六扇博古架,內側是小幾,上麵承托著一些珍玩。
蘊珍閣二層,她走了兩圈,不得不說,這皇家的底子著實豐厚,古書琴譜,刀兵玉器,隨便哪件拿出去都能當做一方鎮宅之寶,如今卻盡數堆在這不見天日的樓閣中吃灰。
桑縈放下隨手抄起的古書,卻一眼瞧見被壓在方才她拿起的那本書下的另一本,字體古樸老派,書名卻有幾分大言不慚的味道,名為《百毒解》。
天歸劍宗素來不傳毒門和暗器之道,但桑縈也知道,解毒不是囫圇解的,斷沒有一個方子解百毒的,便是一些通用的解毒丹丸,也隻是專門解蛇毒、蟲毒的,成分差不大多。
桑縈將這本《百毒解》拿起來,借著微弱的光瞧書裏的字。
“……卿心散,無味無形,……可為水、粉、丹丸之態,觸之……,暹聖弟子慣用……,除教主長寅外,唯蒼雲劍派……”
這頁文字提及卿心,隻是不甚完整,書上用的紙張並不算年久,然封頁破損,內裏也有殘缺,似是還浸過水,一段文字隻能瞧個大概。
桑縈往後翻翻,隱約瞧見書末落款寫著雲清,她在心裏過了兩遍,卻對這名字毫無印象。
書中提及卿心,寫得是卿心散,後麵雖瞧不清,桑縈猜著,大概是說暹聖教弟子慣用這種毒藥,可她記得,當日在藥王穀,褚穀主說,卿心是暹聖教前教主長寅獨門內功春江花月所化的內息之毒,視同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