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生披著衣服坐在小桌旁對著油燈清點賬目,蕭肅靠在床頭看著他賢惠的小裁縫認認真真數錢,用這銅板和碎銀給他們的未來打著算盤。
“嗯?這是哪兒來的一錢銀子?”林生反反複複算了三遍,別的賬目都對上了,唯獨這一錢銀子來路不明。
“噢,我賣給梁姑娘一幅畫。”
清清白白做生意的小裁縫瞪大眼睛,“賣一錢銀子?!”
“是啊。”
“那,那怎麼就值一錢銀子了……”
蕭肅又氣又笑,“我賺銀子你還不高興呀,管它值不值,反正她樂意要,而且那好歹也是我辛苦畫出來的,怎麼就不值一錢銀子了?”
“做生意不可以這樣的!”
他坐起身,從抽屜裏拿出小裁縫悉心收好的畫,“那我給你一錢銀子,你把這幅畫還我,你給不給?”
“……不給。”
“二錢?”
“也不給。”
“那不就得了。”蕭肅心滿意足地把畫給人放回去,舒舒服服的躺回去了,“這就叫無價之寶。”
林生不置可否地邊笑邊收拾賬目,等他洗幹淨手爬上床時,被窩已經被蕭肅捂的暖呼呼的了,蕭肅習以為常的把這個涼手涼腳的小裁縫抱懷裏,一手圈人腰,一手塞他脖子底下當枕頭。
“蕭肅。”林生翻了個身,額頭貼著蕭肅脖子,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噴灑在他胸口,蕭肅覺得有點癢,但舍不得挪開。
“怎麼了?”蕭肅把下巴抵在林生頭頂,輕輕蹭了蹭。
“聽說……要打仗了,是真的嗎?”
“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說呀,要打仗了。”
蕭肅低頭親了親林生的臉頰,“別擔心,現下日子太平著呢。”
“如果真打仗了,我們搬回從前那個小村莊可好?安安生生過我們的日子。”林生主動環上蕭肅的脖子,他的眼睛像小鹿一樣,在黑夜裏亮晶晶的,是屬於蕭肅的星星,蕭肅恨不得把懷裏的人揉碎了吃進肚去,他忍不住低頭一下一下地親林生的眼睛,邊親邊哄他睡,於是林生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睡去了。
直到他沉沉進入夢鄉,也沒聽到蕭肅的答複。
蕭肅摟著林生一夜無眠。
是的,要打仗了,當今聖上共有四個皇子,大皇子愚鈍老實,沒有好勝心,二皇子雖然天資聰穎但奸詐狡猾,三皇子四皇子一個體弱多病,一個年僅六歲。二皇子對皇位早已垂涎三尺,前些年還未敢造次,如今聖上年老體衰,二皇子便逐漸放肆,謀權篡位,朝廷水深火熱,多數大臣都倒戈與他,連兵權都被他奪去大半,這些天邊外敵寇愈發囂張,二皇子必定會征兵打仗,平複外敵,趁此時收買人心,順利登上太子之位。
但民間傳聞,聖上曾與宮女誕下一子,那才是真正的三皇子,而二皇子的生母家中是高門大戶,心狠手辣,當初想將這小小嬰孩殺死在繈褓之中以免與二皇子爭奪皇位,於是可憐的三皇子自幼便被皇帝送出宮去,顛沛流離至今,現在老皇帝時日不多了,人們紛紛猜測這位皇子定要回京爭奪皇位,否則多疑的二皇子一旦登基,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
而這位受盡了委屈的真正的三皇子,正是窩在這小裁縫鋪子裏的蕭肅。
他從未想過爭奪皇位,他隻是想過安生日子,可偏偏有人看不得他過的舒坦。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點燈鋪紙,畫草木蟲魚,飛禽走獸,第二天便拿出去賣,他畫功精湛,一開始隻有些富家千金衝著與他結緣來買,後來真有賞識字畫的人被吸引,蕭肅靠著賣畫賺了不少銀子,林生每晚算賬都忍不住喜笑顏開,小臉紅撲撲的,被蕭肅嘲笑是小財迷。
日子平平淡淡,寒冬很快過去,可正是這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的時節,仗打響了。
蕭肅,林生的心上人,一夜之間,就像冰雪消融般無聲無息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