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九微擼著皮卡丘的尾巴,眼睛從棋盤上挪開,看了一眼幸村,又看了一眼狗狗:“唔,為了紀念……它原本的主人吧。”
“汪,汪汪。”皮卡丘似乎聽到了什麼詞,整個人也不打滾撒嬌了,直起身來,前爪搭在鏡九微身上,往她懷裏蹭,看得幸村一陣心驚肉跳,生怕這隻狗撞到鏡九微的傷口:“皮卡丘,下來,來我這。”趕忙往前伸手,將皮卡丘放了下來。
“鏡小姐的傷,怎麼樣了?”他一邊安撫著突然躁動起來的阿拉斯加,一邊問出了一直記掛著的問題。
“好多了,我恢複得本來就很快。”鏡九微倒對此不以為意。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那就好。”又把話題轉移到了皮卡丘身上:“皮卡丘今年多大了?”
“六歲十個月了。”鏡九微算了算,在心底暗暗感慨真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六年前她也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會和同年齡的人一樣想要一隻可愛的毛絨皮卡丘玩具,但那是她最後的天真與單純,早已和那年失去的那隻皮卡丘毛絨布偶一樣,埋葬在了十年前的雪夜中。
如今陪著她的,是mirror,是這隻叫皮卡丘的阿拉斯加,也隻有這些。
“你將它照顧得很好。”幸村精市這句話是由衷而發,看這隻狗狗油光水滑的皮毛和活潑開朗的性格,就知道它平日裏一定很受優待。
鏡九微聞言挑了挑眉:“我沒什麼時間陪它玩,平日裏,應該大多數時間是傭人陪著它。”
“可是它很黏鏡小姐,不是嗎?”幸村坐回座位上,繼續遊戲。
鏡九微很是敷衍地將這個問題拋了回去:“它第一次見幸村君,不也很黏你嗎?”
幸村笑了笑:“說來,鏡小姐為什麼會住在這裏呢,鏡小姐的同伴們……?”
“他們不在,我在這裏養傷,順便休假。”鏡九微摩挲著棋子:“望月家兄妹一般不住在望月山莊,而客人什麼的,更不會來這裏。”
“如此說來,倒是我們打擾鏡小姐了。”幸村在內心自嘲自己真是想太多,鏡九微哪裏輪得到他來擔心:“今天那幾位同學,他們不是有意……來打擾你的。”
幸村雖然語氣很是抱歉,但麵上的表情倒是一貫的如沐春風:“還希望鏡小姐不要怪罪他們的好。”
鏡九微一手搖著骰子,一手托腮,聽聞這話倒是抬起了頭彎了彎嘴角:“那要是我想怪罪,幸村君怎麼辦呢?”
幸村精市睜大了雙眼,似乎有些沒料到這個回答,看著眼神玩味的鏡九微,一時沒分清她的真實意圖。
他的反應無疑取悅到了鏡九微,鏡九微視線挪開,眼裏的愉悅之色甚濃,但是半分都沒露給幸村精市:“逗你的,這又不是我家。”
這句話顯然讓幸村精市更沒預料到,他一直以為鏡九微是不苟言笑的性格,現在她似乎願意對他展露出一些真性情,那是不是說明……
遊戲還在繼續,隻是幸村精市的心緒又不平靜了。
那鏡九微在想些什麼呢?
她什麼也沒想。
鏡九微幾日前發現,幸村精市對她而言到底有些不同的意味在,她不反感和他的間接接觸甚至是直接接觸,她不抗拒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周圍,即使每一次都或多或少地給她添了點麻煩。
但這種不同的意味到底是因為什麼呢?鏡九微覺得或許是因為少年清俊的五官、出眾的氣質;又或許隻是因為他每次看見她時,對她總是無條件的信賴。這是一個現在沒有解的答案,而她也不願意費心費力地去探尋,把一切——交給時間好了。
所以鏡九微現在對幸村精市的態度稍稍有些微妙,雖然在和他相處時表麵上依然很是克製,但姿態、語言、動作已經是解放了天性。
肆意而不逾矩,頑皮而知進退。
“鏡小姐似乎……很擅長這個遊戲?”遊戲到了焦灼時刻——隻是對幸村而言,他發現經過這一局遊戲,鏡九微偶爾的寥寥幾言讓他迅速掌握了這個遊戲的玩法,也了解了樂趣所在。
鏡九微手裏捏著一枚棋子不停地摩挲:“我擅長所有一半運氣一半實力的遊戲,不過幸村君,也不差啊。”
幸村精市一手揉著太陽穴,兩眼彎彎:“那還要多謝鏡小姐的照顧。”
皮卡丘已經哈欠連天有些困頓了,趴在幸村腿上半醒不醒的樣子著實可愛。
等到兩人遊戲終了,它已經睡熟了,小山丘一般隆起的身體有節奏地起伏著。
“皮卡丘睡……哪裏?”幸村拖著皮卡丘,打算起身。
鏡九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家居服是修身款,這麼一伸展身體,就露出了半截腰線,白皙的皮膚上有一道隱隱綽綽的舊傷痕,惹人心動又惹人心憐:“我去把管家喊來,麻煩幸村君一會和管家合力搬一下了,它睡旁邊的書房。”
幸村想著腰上可怖的傷疤怔怔不語,鏡九微也並未注意到什麼,徑直拉鈴喊來了管家。
待幸村和管家合力將皮卡丘搬到了它的窩裏,幸村抬起頭打量了一圈滿牆的書籍,問鏡九微:“方便看一看這個書櫃嗎?”
鏡九微擺了擺手,示意他隨意。
“簡·奧斯丁、托馬斯·莫爾、查爾斯·狄更斯、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幸村看著這一櫃子又有文學又有社會學又有經濟學又有工程學的書有些哭笑不得,書的排列毫無規律可言,可見它的主人平日裏到底有多隨心所欲。
幸村粗粗掃了一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本封麵極為古樸的書集:“望月家這裏竟然還有阿爾封斯·德·拉馬丁《沉思錄》手稿的複印本?”
鏡九微抬眼掃了一下他手裏的書本,輕嗤了一聲:“那是我的書,這一櫃子都是,幸村君以為望月家兩兄妹,誰會對這種書有興趣?”
幸村頗為意外,這竟然是鏡九微的書櫃?他轉頭看了一眼又低著頭看著眼前電腦的鏡九微,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鏡小姐,雖然很冒昧,這本書可以借我看幾天嗎?”幸村揚起手裏的書,揮了揮。
鏡九微頭都不抬:“幸村君隨意。”
“那……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先回去了。”幸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已經快十點了。
鏡九微點了點頭:“我就不送幸村君了。”
幸村離開書房,慢騰騰地挪下樓。
他很享受和鏡九微在一起的時間,和她相處時,他感到久違的輕鬆,不需要刻意找什麼話去維持氣氛,也不需要思考他的措辭如果不當會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