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一串哨聲在北冥城的上空散播開來,這種哨子是用狼骨做成,傳出的聲音漫長悠遠,哀傷且悲涼。
這種哨聲是北冥城處決人犯專用,聽到這種哨聲的機會並不太多。三三兩兩的人聚向城外的行刑處。
“是時候出發了。”步揚塵站起身招呼孩子們,他最小的孩子步揚明也已經八歲,年齡已足以觀刑。
步揚塵站起的瞬間,從一個慈愛的父親轉身成為威嚴的北冥城領主,哀嚎雪狼步揚家族的族長。
為數十八人的馬隊在日近正中時啟程,步揚影策馬置身其間。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觀刑,但這次與以往並不相同,這次是由父親親自動手。
人犯的信息在剛才的交流中已經得知,幾個農夫自路邊發現一個昏倒路邊的外鄉人,眾人七手八腳的救醒卻又查出這人是流放處的逃犯。
流放處的逃犯人皆可殺之。
當幾個農夫大著膽子舉起石頭或揮起木棒的時候,有個眼尖的看見逃犯破布襤褸的衣服上繡著一個徽像,一枚倒豎的黑劍。
人們沒敢動手,上報給了步揚塵。
“這人一定是個膽小鬼。”長子步揚飛說,他騎馬跟在父親身後,向前探著身說:“父親大人,也許我可以替您代勞。”
“他才不是膽小鬼,這人和父親一樣,是一名安德魯。”小兒子步揚明說,“安德魯裏麵沒有膽小鬼。”
“那可不一定,否則你怎麼解釋他成為一名逃犯。”步揚飛質問。
“反正我不相信安德魯裏麵有膽小鬼。”步揚明小聲嘟噥。
“父親大人,你剛才說這逃犯在安德魯裏麵排名第五,那您呢父親大人,您排第幾?”大姐步揚琳問。
步揚塵沒有回答孩子們的請求或提問,他心思沉重神情抑鬱。
流放處是為沒有出路的人留條出路的地方,別說北境,即便七國也從未發現過流放處的逃犯。
更要命的是,人們說逃犯衣服上繡著黑鐵劍,肖像比對比認定是秦雪鷹。
這怎麼可能,秦雪鷹他不僅見過,而且十五年前七國圍攻黑暗之城的時候,他和身為蝙蝠王手下的禁軍統領秦雪鷹打了足足一個時辰,秦雪鷹的青銅鎏金鐺讓自己吃了不少苦頭,好不容易才將其製服。
直到步揚塵的長劍抵其咽喉,秦雪鷹麵不改色並不投降,情願一死。
當年的秦雪鷹是何等氣概,何等英雄。
十五年前是自己放了秦雪鷹,讓其去了流放處。
十五年後他卻從流放處逃跑,自己又要親手殺了他。
“一定是搞錯了。”步揚塵在馬上喃喃自語。
步揚影看見步揚明從身上拿出個小冊子看了一會,然後悄悄收起,洋洋得意地衝姐姐步揚琳喊:“這你都不知道,父親大人在安德魯裏麵排名第二,那人犯是排名第五的秦雪鷹。”
“什麼第二,”大哥步揚飛回頭糾正弟弟,“第一那家夥早就死了十幾年了,父親是第一安德魯。”
步揚影沒有說話,養子的身份使他很少參與家庭成員的爭論和交流,但他靜靜地聽。
很多時候他發現,聽比說可以收獲更多。
“父親大人,為什麼沒見你繡過安德魯黑鐵劍的徽像?”步揚明騎小馬走在隊伍中間,大聲問前麵帶隊的父親。
眾人也都想知道答案,包括步揚影。
步揚塵從馬上回過身來,指著身上的哀嚎雪狼徽像說:“咱們步揚家族,有哀嚎雪狼,孩子們,這還不夠麼?”
孩子們都不說話,步揚影也低頭看身上的徽像。
行刑處設置在城外一處荒涼的高台上。
死囚跪在雪地裏,神情呆滯渾身顫抖。
在酷寒逃亡的日子裏一隻耳朵幾乎凍爛而他毫無知覺,形體消瘦衣衫襤褸和流浪漢沒什麼兩樣。
似乎在等待人們的發落,或許他跟本不知道人們要幹什麼。
“看,是膽小鬼吧,都抖成什麼了。”步揚飛說,他要證明他剛才的說法是正確的。
光看背影,步揚塵就知道這就是秦雪鷹。
人的背影是種辨識度極高的存在。
父親站在瑟瑟發抖神誌不清的秦雪鷹麵前,靜默不語。
步揚影個仔細看這死囚,這個人的形象和心中安德魯形象相差甚遠。
“父親大人,用不用查明他為什麼從流放處逃走?”步揚影大著膽子問。
“不用,”步揚塵低著聲音說,似是回答步揚影又似是對死囚說:“因為無論什麼原因,從流放處逃走都是立即處死,這是七國千年來的規定。”
步揚影想起父親的教導:臨刑前要直視死囚的眼睛,如果你不敢,說明此人罪不至死。
果然,父親彎下腰,用手托起逃犯的下巴,莊重地說道:“黑暗之城的禁軍統領、安德魯、流放者秦雪鷹,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