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城的皇宮內廷,皇甫雄的嚎叫越來越近。
在諸世海的驚恐中滾進來一個黃色肉球,十五年貪吃貪色的荒唐歲月把一個能征善戰的猛將塑造成肥碩的癡漢,當年那個手持黃金戰斧笑傲天下的吐信金蟒皇甫雄早已無影無蹤。
“不要睡,不要睡,你們都不要睡,有容不要睡,老諸你也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睡……”批頭散發的黃色肉球口吐人言聲音嘶啞,裹著肉球的金色服飾破爛襤褸,象征皇甫家族的吐信金蟒也也被撕裂成好幾截。
青丘有容也是花容失色,飄然上前規勸,“不睡,我們都不睡,放心吧夫君,不睡。”又歎聲氣對諸世海說,“老相國你看看,這可如何是好?”
“不睡,不睡,不要睡啊,不要睡……”皇甫雄一臉的肥肉擠成一團,那張臉因恐懼兒扭曲變形,他的聲音嘶啞口幹舌燥,肉球般滾動到原來青丘有容的坐處,把那杯茶水拿起仰頭一飲而盡,“啪”的一聲,杯子摔在地上。
諸世海心頭一緊,兩旁卻無動靜。
埋伏的刀斧手沒敢動,是約好了摔杯為號,可摔杯的人變了。
“不要睡,不要睡,老諸,你還愣著幹什麼,去,通告七國,不要睡,不要睡,你親自去,快去呀!”皇甫雄焦急又狂躁,僅存的零星理智便是告訴每一個人不要睡,不要睡。
諸世海卻如獲大赦,站起身匆忙行禮,起身告退,他要向七國傳遞“不要睡”的旨意了。
身後還傳來青丘有容的叫喊,“諸世海,你別走,事還沒說完呢,哎呦,我的夫君啊,你這是怎麼了?”她已完全沒了鳳儀。
“不要睡,不要睡……”耳邊還有皇甫雄恐懼的哀嚎,諸世海輕快地穿過門前的走廊,老寒腿仿佛無影無蹤,他是上了年紀,可他的身體如何隻有他自己清楚。
外人看到的,不過是逢場做戲,現在已全然不顧了。
走出深似海的宮廷,他的車夫諸通正在門口靜靜等候。
諸世海長出一口氣,當然,危機並沒有解除,他告誡自己鎮定,千萬莫亂了分寸。
他是要出訪七國並傳達旨意的帝國相國,而不能像凡夫俗子般倉皇出逃,因為無數雙眼睛將看出端倪,他連城門口都未必出得去。
等到馬車停到家門口,諸世海又恢複了往日的老態,他顫顫悠悠在諸通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正要進門,碰到了他的學生慕容淺,他背著自己的行禮準備出門。
看見平安歸來的諸世海略顯吃驚,顯然這個機靈鬼提前得知一些風吹草動。
“世侄,你都知道咱們要出趟遠門了,咳、咳,我都這把老骨頭了,出門遠行還不顛散架了,哎,沒辦法,皇命難違啊。”諸世海絲毫沒有說破,更不去問。
慕容淺尷尬一笑,隨即恢複了正常,“但憑相國吩咐。”
慕容淺來自南方的慕容世家,那是個擁有千艘戰船和無盡珍珠的封國。
他身上佩戴著藍海凶鯊的家族徽像,有著南方人標誌性的精致五官和白淨皮膚,也有著家族特有的機敏和靈巧。
半年前皇甫雄還沒瘋時把慕容淺交給諸世海當學生,說這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有著豐厚學識的青年,諸世海明白,他老了,光明帝國要培養接班人了。
慕容淺一度讓諸世海暗自驚歎,他確實如皇甫雄所說有著豐厚的學識,南方曆來多狀元和美女,據說南方的女人天熱時隻穿一塊絲紗,和沒穿沒什麼兩樣,她們敢在海裏裸泳!慕容淺在滿山鮮花和遍地美人的國度裏還能對諸世海提出的天文地理詩詞文章對答如流,著實難的。
但一件小事改變了諸世海的看法,他發現當有下屬或者地方的官吏拜訪他這位相國時,慕容淺竟然背著他收受進門禮,不主動給的他便有意刁難。
諸世海的心便涼了,你們慕容家的珍珠用的完麼?難不成這人都是越有錢越貪婪?
一個人的學識是他擁有地位的基石,但一個人的品行才真正決定他地位的高度!
諸世海進門收拾行裝,他無人可以告別,三十年前心愛的女人便已病逝,這個可憐的女人並未給他留下一兒半女,三十年的獨自行走使他的行囊不過是自己百十來斤的風中枯骨。
他象征性地打了個小包交給諸通,慕容淺也牽著一批高頭大馬候在門前,諸世海說到:“君命如山,咱們現在就出發。”
當慕容淺騎著高頭大馬胸前佩戴著藍海凶鯊的世家徽像以及腰中懸掛的相府招牌,以相國“繼任者”的姿態神氣活現地帶領著馬車前行時,諸世海的心放下了。
馬車大搖大擺地通過京城大道,通過茶樓酒肆、錢莊妓館,通過巍峨的光明城門,趕車的諸通這才回頭問到:“老爺,咱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