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讚同步揚飛的行軍計劃,並與他同行。
眼看著軍隊眼堤道穿過黑色沼澤地,趕赴前方的戰場,慕容恪的憂慮與日俱增。
雖然她表麵談笑風聲,處處留給人們從容的不迫的感覺,實則將恐懼和擔憂隱藏心底。
這種擔憂無處不在,並隨著她每前行一步都不斷增長。
白天她焦慮不安,晚上則輾轉難眠。每一隻頭頂飛過的雪絨子,都令她擔憂更加一層。
她為望海城擔憂,對她的生死及身體狀況毫不知情。為她死守望海城的慕容家族的兄弟姐妹們擔憂,倘若他們必須和“屠王者”青丘有勇在戰場相見,請菩薩務必護佑他們。
她更為夫君步揚塵和兩個女兒擔憂。為那孤獨留在北冥城的兒子步揚明擔憂。
然而,她對他們每一個人都無能為力,於是她逼迫自己將這些念頭統統拋到腦後。
你必須用盡全部力量幫助步揚飛,她這麼對自己說。他是你唯一能幫的上忙的人。
慕容恪,現在的你,必須像北境一樣堅毅剛強,必須成為一個名副其實步揚家族的人,像你的夫君一樣。
步揚飛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北冥城的白色旗幟在他頭頂迎風飄揚。
每天,步揚飛都請一位封臣騎馬並行身側,借此機會討論戰略。他輪流邀請每一位封臣,絲毫沒有表現出個人好惡,想父親步揚塵一樣用心聆聽對方意見,仔細衡量每一種說法。
步揚飛從父親那裏學到很多。慕容恪看著兒子,心裏想著:步揚飛所學到的,足夠應付這場戰爭麼?
根據前方偵察部隊回報的消息,絲毫沒有緩解慕容恪的憂慮。青丘靈力的大軍雖與他們仍有相當的距離……但風陵渡口領主夏侯雷卻已在他綠水河畔聚集了近五千的兵力。
“又遲到了。”慕容恪得知消息時,不禁喃喃自語。這人真該千刀萬剮,眼下簡直就是以往之事的翻版。她的父親早已在萬海城召集封臣,照說這家夥早該率兵加入慕容家族的軍團,結果卻按兵不動。
“無千人,”步揚飛默念一遍,話中有些惱火,更有困惑。“夏侯大人絕不可能單獨對付青丘靈力,難道他是在等咱們?”
“你真真麼認為?”慕容恪反問。她騎馬到隊伍前方,與步揚飛和他今天的同伴昆吾融同行。先鋒大軍散開跟在他們身後,猶如一座由槍戟、旗幟和長矛組成的森林,緩緩移動著。“我可不這麼認為。絕不要對夏侯雷抱任何希望,到時候你才不會覺得意外。”
“可他是外公的封臣。”
“步揚飛,不是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立下的誓言當回事的。更何況夏侯雷領主和青丘城的友好程度,向來令你外公不滿。他有個兒子就是娶了青丘領子的義妹,雖然這不能說明什麼,但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夫人,您認為他打算把我們出賣給青丘家族?”昆吾融語氣沉重地說。
慕容恪歎口氣道:“說真的,我懷疑夏侯雷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究竟要怎麼做。他既有老年人的行事謹慎,又有年輕人的野心勃勃,從來都是精打細算。”
“母親大人,我沒明白,他究竟會站在那一邊?”步揚飛問。
“勝者那一邊。在步揚家族和青丘家族沒分出勝負之前,這老家夥連戰隊的勇氣都沒有。”慕容恪看向兒子,“所以,若步揚家族戰局不利,第一個叛徒就是他。”
“可是,我們一定要得到夏侯領主的支持。”步揚飛口氣有些衝,“您也知道,除此風陵渡之外,無處可以渡河。”
“沒錯,現在你尚可放心。夏侯雷也很清楚這一點。”
當晚,他們在沼澤的南界紮營,正好位於官道和河流中間。
信使傳來了端木山偵查隊的情報。“是個好消息,”步揚飛手拿白紙條說,“端木山所帶領的偵查隊和青丘家族的探路者發生了遭遇戰,宰了他們全部十來個人。敵人似乎略知我軍位置,但絕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何時兵分兩路。”
“除非夏侯雷大人透漏出去。”慕容恪語氣尖銳,她對信使吩咐道:“回去告訴端木山,讓他將手下最厲害的弓箭手布置在風陵渡的城堡四周,日夜監視,一旦有信鴿或烏鴉出城,立刻將其射下,我不希望任何鳥兒將我軍的動向報告給青丘家族。”
“夫人,端木山已經這麼做了。”信使得意地麵帶喜色,“再多幾隻黑鳥,我們都可以拿來做燒烤了。端木大人會把羽毛留下來給您做頂帽子。”
慕容恪讚許地點點頭。繼續問道:“既然青丘軍隊縱火焚燒夏侯家族的田地,掠奪他們的農舍,那夏侯雷有何反應?”
“他們兩家的確實也有小股軍事衝突,”信使說到。“距此不到一日騎程,我發現兩個青丘兵士被夏侯家的士兵綁起來點了天燈。當然,夏侯雷大人把絕大多數兵力集結在風陵渡。”
這是老狐狸的一貫作風,慕容恪苦澀地想。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事態不明、絕不出手。
“既然他也已經和青丘家族開戰,多少是個好兆頭,這樣他就會遵守諾言。”步揚飛說。
慕容恪可沒這麼樂觀。“保護自己的領地是一回事,但敢不敢和代表皇族的青丘家族開戰是另外一回事。”
步揚飛回頭對信使說:“有沒有發現其他渡河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