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西山燕子洞口,紀白看著月華初生,清輝四下,玉做人間,賞心悅目,想說想笑,想歌想唱,周邊卻了無一人,便隻能拿出陶塤,吹奏一曲,將滿心情結都傾訴山崖。
隻聽得那塤音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聚攏起來,又碎裂開去,勾引著人的耳朵,就像一條山澗,遊走在亂石溝壑裏的,填不平那許多坎坷,又不能停下向前奔流。
“誰!”
一陣細碎聲響,攪停了紀白塤奏,他傾耳細聽,應是衣服摩擦的窸窣聲,一轉身,一個綽綽約約的影子,一抬頭,果然是徐宿。
徐宿笑著走了過來,坐在紀白身旁。
“今晚月色不錯!我順便帶了書給你!”
紀白則眉眼藏笑道:“我一看這月色,就知道你要來。”
徐宿嘴角笑了一下,然後抬頭遠望,似乎沉醉於那一山風月,良久,才吟歎道:
“幾孤風月,屢變星霜,我也學學你風流樣子!”
“哈哈,徐宿,要學我風流,光吟風賞月石上還不夠噢!”紀白轉頭望著徐宿的臉,笑著道。
徐宿便笑答:“是嗎?那你好好教我唄!”
紀白卻沒有答話,隻是笑了笑,然後側頭望著徐宿。
半晌,才道:“徐宿,講真的,在你看來,我是個怎樣的人物呢?”
徐宿一聽,略收了下巴,似乎在思索,然後便道:
“。。。。紀公子,在我看來,你是陽春白雪,是清風霽月,是秋與雲平。。。。”
紀白被徐宿的話說樂了,半天合不上嘴。
“哈哈,徐宿,你誇得我是如沐春風、如踩雲端!舒服,舒服!”
卻聽徐宿笑著追問道:“那,在紀公子心裏,我是何種人物呢?”
紀白略收了笑,然後偏頭一想,便答道:
“徐宿,你是秋潭落雁,是寒山石徑,是春日山城!”
徐宿笑著聽著,然後眉頭微微聚起,似乎有些存疑。
“謝紀公子美言,隻是為何聽著,都有那麼一些冷清呢?”
紀白便笑答:“春日山城,不算冷清啊!萬物複蘇,一邊沐浴著春光,向上生長,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頗有故事!”
“原來是這麼理解的!公子才思,異於常人啊!”徐宿抿著嘴道。
“哈哈,瞎編亂造而已!!”紀白笑口道,說著就拿起酒壺,吞了下去。
酒漸空,醉意起,涼風吹衣,襟袖漸冷,紀白便稍斜身子,半靠著徐宿的肩頭。
“山風吹帽下,舞愛月留人!多可愛啊!”紀白半醉地吟著,又往徐宿身邊靠攏了些。
徐宿轉頭一望紀白,隻見月光如水,傾覆而下,柔柔籠罩著他,而他的臉上,輕盈透亮,散發著玉一樣的光澤;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絲絲縷縷地糊在臉上,想去伸手幫他理一下,又怕理了還會亂。
不知不覺,月到中天,徐宿看紀白衣服穿得淡薄,酒又喝得猛,便說:“要不我們回去吧,這邊風大!”
於是,徐宿扶著一臉醉意的紀白,跌跌撞撞回了洞裏,看著他倒在了床上。
紀白躺在床上,身體似乎很疲憊,但是腦子卻停不下來,千頭萬緒像棉花一樣纏繞著他,堵著他,又開心,又難過。
但他還是讓自己閉上眼睛,假裝睡著,然後聽著徐宿走到床邊,為他蓋好被子。
稍有停留,然後——
燈被吹滅了。
紀白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徐宿背影離去,消失在空空的洞口。
蜀晉交戰,齊國送糧,是借著齊商車隊進行的,為的就是避免刺激晉國,但該發生的,總是躲不過去。
本來,這次運糧重任,周老爺親萬分慎重,自安排,采用分段運輸的策略,這樣,誰也不知真正的目的地,對外便隻稱是普通買賣。
一切妥當,卻沒想被自己的侄子壞了事!
這周老爺的侄子周誌,一向為人老實勤快,很受周老爺器重,時常被周老爺帶在身邊。
這次運糧重任,其中利害,他人不知,他卻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