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斌這是給誰做法事啊?”
“聽說是伊拉(他們家)外甥女那個流產的孩子噢~”
“哈?就伊隔何靜依嘍?小姑娘伐斯噶額蠻好額嘛?哪能流產額撒?”(哈?就那個何靜依嘍?小姑娘不是嫁的蠻好的嘛?怎麼會流產的呢?)
聽到身前的兩個阿姨提到自己的名字,何靜依,往前湊了湊。畢竟,這弄堂裏隻有一個何靜依,鄰居們又是聚集在自己姨媽家門口,她們口中的何靜依必然是自己。
身前的兩個阿姨,人形被埋沒在一片灰黑的煙霧裏,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輕巧的腳步、細瘦的身形,正認真的聽著她們口中真實的八卦……
“哪能流產吾阿伐曉得,不過,今朝夏文斌這個法事肯定是為了伊拉隔囡囡這次流產做的噢!”(因為什麼流產我也不知道,不過,夏文斌今天這個法事就是為了他們家外甥女流產的孩子做的噢!)
“噶麼,吾聽說隔種法事載是到伊拉隔廟上去做的,哪能搬到家裏來了啦?老哈寧哦~”(可是,我聽說這種法事都是到人家廟上去做的,怎麼現在搬到家裏來做啦?老嚇人的呢!)
“吾阿伐曉得哦。不過,依依隔孩子丟的可惜哦~隔囡囡才多大哦,聽說那天從他們家到弄堂口一路的血哦,好在那天下大雨,不然,阿拉隔弄堂裏載是血腥味哦~~”(我也不曉得哦。不過,依依這個孩子丟的可惜哦~這小姑娘才多大哦,聽說那天從他們家到弄堂口一路的血哦,好在那天下大雨,不然,我們這弄堂裏全是血腥味哦~)
“嘖嘖嘖!老可惜哦~隔囡囡吾記得老優秀的呢,不是還去美國讀書了伐~”(嘖嘖嘖~好可惜哦~這小姑娘我記得很優秀的呢,不是還去美國讀書了嘛~)
“是的呦~~嘖嘖嘖!可惜哦!咳咳咳!哎呦!太嗆嘞!阿拉寶特了,寶特了。”(是的呦~嘖嘖嘖~可惜哦~咳咳咳!太嗆人嘞!我們走吧走吧。)
身前的兩個阿姨,在煙霧繚繞裏,輕輕推了下看不清臉的細瘦肩膀,離開了周筱媛家層層的觀望人群。
何靜依,定定的站在人群裏,不再踮腳望向石庫門裏怎麼也看不清的法事,耳邊不再有鄰居阿姨一句句提及自己的話語,
何靜依,
流產,
血流滿地,
弄堂裏的大雨……
眼前的灰黑色煙霧像是一張灰白的電影幕布,上演著一幕幕刺眼的畫麵,雨打地麵的聲音就像是她腦海裏自帶的音效,血紅的畫麵在她凝滯的眼神裏,一幀幀上演,
那天,自己來姨媽家吃飯,
看著輪椅裏的周筱媛行動不便,她想推她到餐桌旁,
自己雙手上的一個力推,
輪椅紋絲未動,卻帶起自己小腹間劇烈的疼痛,
緊接著,好像肚子被掏空,如墜深淵的下墜感瞬間襲來,
她想起,
當時的自己,無論怎麼用力想捂住小腹間的下墜感都無濟於事,
她想起,
病號長褲,瞬間被浸濕,瞬間被染成血紅色,
汩汩的流淌,
滾熱的溫度,
黏在身上的感覺,
忽然間,那麼清晰的又席卷而來,
她下意識的低下頭,撫上平坦的小腹,
此時,她才想起,
今早,自己口中還念念提及的“懷孕”業已不再……
“江醫生”,年哥,Rachel,他們極力掩飾的奇怪表情,此刻,都有了答案。
她雙手撫上小腹,尋找著記憶裏劇痛過的位置,
一幕幕大雨裏的血紅記憶都在向自己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