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間一夜,燈火通明(1 / 2)

傍晚的餘暉散落在陽州城內,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鱗次櫛比的房屋閣樓籠罩在行人頭頂上方,各家各戶點燃燈具,雖然黑夜還未曾降臨,但城中早已繁星點點。

世世代代住居在這片廣袤土地的人們早在茹毛飲血的時代便形成這樣一個習慣,總是喜歡在黑暗侵襲之前執起火炬,驅散黑暗與野獸,曆史變遷經曆了幾千年,這個在光明中沐浴洗禮的都城永遠不會深陷黯淡之中。

凡人既害怕黑夜,同時也渴望黑夜,因為黑夜中的都城與白晝時不同,會平添出幾絲溫情,是人間的溫度。

呂靖緣走在熙攘的街市上,一臉動情的巡視四方,經曆了這麼多事,他開始發覺到凡夫俗子的生活是多麼平凡且偉大,不知不覺間令他向往。

曾經的他向往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瀟灑生活,如今卻不再是了,他隻想守護好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

他變了。

呂靖緣安靜的瞧著披著晚霞的街道以及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他看的很認真,他望著遠處坐在街邊小攤吃著金黃炸蝦的農戶一家三口怔怔出神,手裏捧著瓷碗裝滿炸蝦的那個男人約莫三十五六歲,長相是一個敦實憨厚的莊稼漢,那男人手裏捏著一隻金黃酥脆的河蝦遞到那年輕婦人嘴裏,婦人吃下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示意漢子自己也嚐嚐。

那漢子隻是笑臉相迎,旋即又捏起一隻蝦往婦人懷裏的小孩嘴裏塞,頭上紮著兩個可愛團髻的小女孩吃的滿嘴是油,伸出嫩嫩的小肉手也抓起兩三隻炸蝦往膚色麥黃的漢子嘴裏送。

那漢子擺出一張十分誇大的“血盆大口”逗的麵前兩人捧嘴大笑。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呂靖緣默默念叨,眼眶有些濕潤,他想念自己的生母了。

記憶裏那個端莊典雅的貌美女子在他年幼時也喜歡親手喂他吃東西,雖然呂府富裕闊綽不缺錢,但那貌美女子也總是將好吃好喝的首先讓給他。貌美女子雖然陪伴他的時間並不長,但每一刻幸福光陰呂靖緣都牢牢記住了,他不怨她走的太早,他隻怨自己沒有機會好好孝敬她。

天下父母心皆是以子女為重,這一點在呂靖緣心底是毋容置疑的,父母生而不養,斷指可報,生而養之,斷骨可報,非生而養,無以為報。

所以養母甘藍語在呂靖緣心中跟生母雲姝同樣重要,都是無法割舍的存在,要是甘藍語出了事,想必呂靖緣會塌陷半邊天。

“公子?咋們回府吧。”曹子綾注視到呂靖緣的停頓的目光,不由加快了腳步,靠在呂靖緣身側,順水推舟的牽起呂靖緣的手。

“綾兒。”呂靖緣沒有想到曹子綾會做出這樣細心的行為,他慢慢加大手掌的力量,將她的小手握的緊緊的,那種感覺很安穩踏實。

“咋們回府。”呂靖緣揚起笑臉,擺脫臉上所有陰霾。

是啊,雖然人間有無數傷春悲秋,但不該過度沉浸於過去,而忽略身旁的人,正因為身旁尚有她們在所以來日才有無限希望。

當兩人走至白龍街道時,依舊擺著道攤等候有緣人的王隱看見了兩人並排行走,他眸中先是一驚,迅速將驚奇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反複流轉,終於發現了一些異常之處。

高大的錦衣男子身上的“氣”變了,變得沉穩內斂了,減弱了很多倜儻不羈的風采,目色開始愈發深邃,每一步都走的極其沉,有潛龍在淵的意味。

身著黛色衣裙的握劍女子,少了原來的俏皮生動,周身滿是如水如風的劍意,絲毫不加掩飾,頗有些肆意橫行的觀感,當然凡夫俗子及修為低微的修行者還是感受不到,唯有實力修為與她相差不多的可以一眼識破。

這兩人較之幾日前的氣質皆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令人瞠目結舌,但西川白龍山的道人王隱窺探出了一兩點緣由,但還是看的不清晰明朗,似一張筆墨駁雜的布幔,將兩人的因緣際果遮蓋的嚴嚴實實,不容外人刺探。

“到底發生了什麼?”王隱自言自語道,眉頭一鎖。

“王道長好。”呂靖緣朝著他低頭行禮,曹子綾也意味深長的跟著行禮。

“嗯,好。”王隱輕輕應和到,他麵帶微笑。

等待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頭後,王隱快速搬動手指,指法令人眼花繚亂,他眉頭越皺越深,算著算到突然天空一聲驚雷,嚇的王隱臉上蒼白,連忙埋頭認錯,不敢頂嘴一句,而後再無一聲雷聲。

回到呂府後,大多數仆役都洗浴休息了,隻有為數不多的數組守夜家將在呂宅頗大的各個院落行走徘徊,在夜裏保護主人及家眷的性命安全。

呂靖緣進院後朝著一個偏僻院落行去,那裏是甘夫人居住養病的碧落院,此刻小院內燈火飄搖,沒有一絲噪音,就連婢女的腳步聲都壓的極其輕微,生怕驚擾了甘夫人的清夢,甘夫人睡意很淺,總是午夜驚醒,所所院內丫鬟婢女都十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