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莘莘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家族拋棄。
除了用來交好山海宗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程錦錦不喜歡她。
在他們程家,大小姐的話就如同聖旨,她會繼承家族,成為下一任家主,大家都忙著討好她,而忘記了自己身為修士的本分。程莘莘仗著自己的爺爺是元嬰真君,驕傲得很,不討好她,也不恭維她,還會故意跟她對著幹,覺得這樣做很快活。
沒快活多久,她爺爺就隕落了。
本以為堅固牢靠的靠山沒了,程錦錦當然是想怎麼整她就怎麼整她。她殺不了程莘莘,就讓她永無立身之地。
兩姐妹因為口角之爭和意氣之鬥,成了仇人。
仰令瑕察覺到身後有人,正好此時正下著暴雨,空氣裏的水元素比平時多許多,她手指一揮,腳下一轉,齊衡身邊的雨瞬間凝成了幾道橫著的彎曲冰錐。
“你來幹什麼?”仰令瑕瞳孔微縮。
齊衡手裏拿著把傘,但是他沒有撐,而是停下腳,站在幾步外,吃力地舉著手,幫渾身濕透的她遮住劈裏啪啦的驟雨。
“幫你打傘啊。”齊衡笑得眼睛彎彎。
“用你管?”仰令瑕說得很冷冽生硬,但齊衡身邊的冰錐卻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冰渣,構不成任何威脅了。
齊衡於是便靠近幾步,那把本就不大的傘終於勉強遮住兩個人:“若我不管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你一來到我們笑道宗就被淋出病來,辛鳴真君怪罪下來可怎麼辦?”
“沒你事。”仰令瑕後退幾步,又把自己置身於暴雨之中。
“實話跟你說吧,接待貴客的任務被我接了下來。”仰令瑕退齊衡便進,他還拽住了仰令瑕的手腕不讓她走,“不是還要去坊市轉轉嗎?雖然我是親傳弟子,但賺這麼點靈石也不容易,就當幫我一個忙好嗎,嗯?”
軟硬兼並這招對仰令瑕來說很有用,她雖然還是一副氣鼓鼓生人勿近的樣子,但到底沒再抗拒了。
“怎麼大晚上跑這裏來淋雨?”齊衡問。
“找一個人。”仰令瑕說。
或許是覺得齊衡聽不懂,她頓了頓,補充道,“一個仰家的女人。”
她記得那人有細膩的肌膚,烏黑的發,紅潤的唇,還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無論怎麼看都是毫無威脅的柔弱女子,卻輕輕鬆鬆地扛起了六歲的她。
她不能直接去仰家找人,她隻能從自己的記憶深處尋找。那忘魂草和迷迭花熬出來的湯汁並沒有什麼具體名稱,她隻知道仰家的人把這東西稱之為“老湯”。老湯能使人忘記一切除了本能之外的東西,仰令瑕便是如此。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她拚命地要想起來,所以老湯的藥性便壓製不住她的記憶了。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有一些被塵封的記憶像泡泡一樣,咕嚕咕嚕地要冒出來。而她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時候,那泡泡又劈啪破了,什麼都留不下來。
她隻記得天黑,大雨,和一個潛意識裏就認為是絕代風華的人。
齊衡看見仰令瑕說完一個女人後,就似乎陷進了回憶裏,直挺挺地站著,低頭一聲不吭。他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喚她,一般來說不知道該不該的時候答案都是不該,所以他就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