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願踏入樹林就感覺到眼前一黑,月光不在,黑暗之中,隻嗅得到一陣輕微的血腥味道,遠遠地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但隱隱綽綽都不清晰。
層層疊疊的樹葉隱藏了所有的罪惡,而徐願扒開一層層遮擋,沿著那細微的痕跡掙紮地走向矛盾的中心,就像撥開一層層洋蔥去尋找最後的真相,亦像是最終追逐命運的朝聖之旅。
近了,近了。
徐願低下頭,她剛剛踏上一具溫熱的屍體,她謹慎地收回腳,一個點火訣照亮那人的屍身。
從衣服看是馬幫的人。
但是那人麵部猙獰,屍體迅速開始腐臭,仿佛靈魂被完全吞噬了。
徐願心中一怔,魔族?!
徐願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那你來我往的鬥場,心中緊張地一縮,腳下飛快地向那裏奔去。
那邊白衣人節節敗退,而錢叔猖狂地大笑,他身旁十七號箱子和十九號箱子都已經大廠四開,濃濃的黑煙從箱子中冒出,原本疊的板板正正的皮衣竟然仿佛有靈魂一般站了起來,銅牆鐵壁一般與白衣人打了起來。
徐願瞧見這詭異的局麵,頭腦中畫麵一閃而過,這是“魔傀儡”。
黃庭設計的這些皮衣畢定畫上了某種詛咒,讓穿上皮衣的修士反而被皮衣吸幹了全部,隻留下幹癟的靈魂,被困在皮衣之中。這些人不明不白之死產生衝天的怨氣,生前越是位高權重,死後越是恨意滔天,而這皮鎧甲更是久攻不破。
徐願瞪大眼睛看著一個白衣女子,她正對付這群傀儡的王者。
隻見她長刀點地,一招“白鶴淩空”,躲過皮衣鎧甲的攻擊。隨後趁著皮甲行動不便,一招“碎八花”將皮甲粉碎成絲絲破布,如天女散花一般迎頭落下。
那白衣女子以為大敵已除,正鬆一口氣。
可徐願看得分明,那飛花而下的碎皮毛猶如一張蛛網一樣把那白衣女子籠入,下一步,沒準那白衣人便如同靈魂被吞噬的馬幫屍首一樣。
徐願忍不住大喊叫她,可是一時間卻不是到如何稱呼,那聲高呼硬生生地憋在喉嚨裏。
千鈞一發,徐願本能地喚出落雪刀,一道“淩空飛雪”朝著那密不透風的絲網撲去。
落雪刀果然是最大的作弊器。
白衣女俠打了那麼久也就把皮衣撕碎,可落雪刀一刀卻讓皮衣絲絲滲血,沾染在落雪刀上,仿佛梅雪呼應。
突然冷風突襲而來,幽幽的血腥鑽入薛栗的口鼻之中,她回頭便瞧見披頭散發的女子用力撐著落雪刀。
一念起,一聲烏鴉鳴叫,鳥群潰散,月色傾瀉而下。
月光下那是一張熟悉的臉。
流煙一般的秀眉凝成一團,杏目大睜透出同從前一樣的不服不忿。
“你瞅啥!還不幫忙?!”徐願與薛栗的四目相對,薛栗呆滯片刻,徐願撐不住了,咬著牙大叫道,“還不用‘橫梅散雪’!”
薛栗有些恍惚,仿佛時光逆流回年少時,兩人沒有一天不打鬥,傅陽爭強好勝總想壓她一頭,而她卻創出‘橫梅散雪’的招數來對付傅陽。
每次殿前獻藝,隻要她用出“淩空飛雪”,她必定以“橫梅散雪”相對,兩人暗暗較勁,反而成了她們之間不用言說的默契。
傅玟帝曾笑談道,她們如同梅雪。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她們曾是聖人薛晟的唯二弟子,也是北周各具春秋的天才。
薛栗全身一顫,腰身向下一探,如同被積雪壓彎的梅枝,但刀卻不偏不倚地撐住了徐願。腰部發力,猶如虯勁的傲枝,將徐願送了出去。
徐願借力飛起,落雪刀衝天而起,一招“風中亂絮”,將頭頂的“蛛網”完全撕裂,絲絲縷縷的黑色魔氣最終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