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五十三回 若得青山碧水遊,莫問君歸處…(2 / 3)

帛清轉了轉臉,雙目沉澱起漸濃的正色:“可我,厭惡看到這一切。”沉一落聲,又忽地一抬雙目,“也不想奪走屬於大哥的太子之位,再與他起了虧欠與被虧欠的關係,來生來世給自己又添一個冤親債主!”複頓,“所以我決定離開。”一語分明關乎太多,卻就這麼言的十分順勢且雲淡風輕。

這一時被看不見的暗夜流雲掩去的幾顆辰星倏倏然一恍,一時萬頃華光流瀑,燦然的光與影反襯在帛清、在江炎的眉梢眼角間,落在他二人如風朔朔的疏袍寬帶上,一時幾欲成瘋、幾欲乘風……

江炎驟一抬眼,靜好的麵目微有一釋然浮展而過,他勾唇微笑,並不驚不詫、也無喜無悲。

帛清回之一笑。

原本就有所察的會意,此刻到底氤氳在心。原本就是一世既定好的作弄的緣份,終歸還是會沿順著最為合適的軌道不斷前進、不斷延伸、不斷的踏入累世的娑婆與歸於既定……

雲巒流轉不歇,為金燦燦的楚宮乾坤殿造勢出朦朧如夢的惝恍氣場。又或者說,這浮生苦短、娑婆成恨的一切,原本就是一場又一場不真實的虛空大夢串聯而成的呢?

這是一座幻城,遊.走在其間的眾生都是泅水而不得上岸的苦靈。從來都是,一直都是……

帛清俯下身去,對著堪堪起身的帛睿叩首慢慢拜了三拜。他今兒這一通大禮行的極規整,似出生入世以來,還沒有哪一日如今日這般認認真真、一絲不苟的對著父皇行過此等大禮。

金椅上的帛睿沉目相顧,看著帛清對自己行過這縝密無可挑剔的禮儀,而心卻空蕩。

他也不知怎的,昨晚分明是那麼勤盡的處理著公務,入睡已是很晚,偏生今兒個一早起的卻是極早。內心總有一抹不祥貼燙著拂過去,總也隱隱覺的今日必然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再抬首起身時,帛清麵上的神態於帛睿是那般的似曾相識,卻又偏生隻存在於夢回之時。帛清啟口淺淺:“父皇。”徐喚一聲,複把聲息一頓,“兒臣夜半時,做了一個夢……”

他開始逐一撿拾自己的殘夢,又似乎不是在單純的對父皇講述一個夢;那般認真且動情的模樣,倒像是在講述他自己一場不知遺落在某個時空深處、隕落在某處曆史斷層中的悠遠的回憶。

他的夢裏,有一個癡執且偏傲、靈秀又衝不破禮教固守與責任背負的世家小姐,她叫上官殊兒;有一個氣韻風流且大膽不羈、卻對情對愛固執堅持的同樣癡執的皇子,他叫帛逸;有一個素日詭異而與姝兒最為貼心的白兔,又好似是如玉的兔靈。

這是他們三個人上演的劇幕,卻又不止是他們三個人上演的劇幕……

帛清與殊兒、帛睿與帛逸、江炎與玉兔、榮錦王世子與雲離、榮錦王次子與太子妃、帛陟與忻冬、澹台皇後與澹台嫵兒……還有一些早在那一輩子就已經了結了緣份、還清了夙債的舊人,譬如競風,等等等等。轉世之後故人再麵,身份已發生改變,不過就是換了麵貌、換了體態,其實其間因果與債務從不曾更迭。這其中的聚散離合,不過隻是紅塵俗世中一場被障住雙目而看不清楚、故而無端執著的一場無謂認真。

欠下的債、該償還的情,終會隨著一世又一世輪回的大道命盤而輾轉斑駁,不到最後消磨幹淨的那一刻而不會罷休!

輕言款語漫溯在帛睿的耳畔,這不僅是帛清的夢寐,亦是他帛睿多少個午夜夢回、似夢似真間想要去抓去握,卻又終究是什麼都抓不得、也握不得的舊夢斑駁!

他自帛清此刻的神情語態中,感覺到了些許的不祥,但此刻偏生有如佛洗,故而他沒有說破。

“父皇。”隻記得最後的最後,帛清看定著自己此生此世的父親,徐徐且鄭重的頷首啟言,“答應兒臣一件事。”喉結顫動,聲息略頓,“若兒臣有一日離去,一定是厭倦了這俗世裏的一切,去過恣意的日子了。父皇要為兒臣開心,好不好?”由頭至尾都是悠悠的,輕飄飄如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