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公驅逐那些貪官,隻為了避免他們與高句麗人狼狽為奸!”沒等其他人做出反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最靠近羅藝的位置傳了下來。眾將士循聲看去,看到一張和聲音一樣堅硬的臉。
“步將軍說得也沒錯!我等體諒羅公的苦衷。但姓李的他的確欺人太甚。”曹元讓對剛才說話人多少有些畏懼,拱了拱手,繼續為自己的建議尋找理由。“昨日我追緝咱們的逃奴,他麾下的郭絢居然帶領郡兵阻攔。要不是我一直記得大總管的吩咐,不想生事。雙方就得當場動起手來!”
“此事發生在桑幹河以南吧?”步將軍脾氣就像他手中的槊一樣剛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曹元讓的謊言。桑幹河是博陵軍與幽州軍雙方默認的邊界,李旭麾下的官吏從來沒組織流民到桑幹河北岸墾荒,虎賁鐵騎也默契地不到桑幹河南岸牧馬。
“逃奴們趁著咱們的防備屬於用羊皮筏子渡了河,我不將他們追回來,豈不墜了虎賁鐵騎的威風?”曹元讓偷偷朝帥案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替自己的行為辯解。
“夠了,誰叫你帶鐵騎過河的!”虎賁大將軍羅藝用怒喝打斷了他的狡辯。“此事最後怎麼解決的,人抓回來了麼?還是你被人家趕了回來?”
他感到非常的鬱悶。不但為曹元讓的胡攪蠻纏,還為眼下自己所麵臨的困境。剛才之所以罵李旭沽名釣譽,他是抱著一種試探的心態,想看看屬下將士對南邊那個近鄰持何種觀感。但結果非常令人失望,除了沒有什麼本事的曹元讓外,其他將領明顯對那個近鄰大半年來的作為頗為讚賞。
多年軍旅生活養成的本能讓羅藝感覺到博陵軍大總管李旭將是自己的一個勁敵。雖然對這個最近快速崛起的年青人,他也曾經極為推崇。此人和自己一樣擅用刀;和自己一樣為了出人頭地而打拚;和自己一樣憑著過人的本領笑傲群雄!和自己一樣對出身和家世不屑一顧。有時候,羅藝甚至覺得李旭就是自己當年的影子,一樣曆盡艱辛,一樣百折不撓。但欣賞歸欣賞,有這樣一個與自己類似的人擋在幽州軍南下的必經之路上,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隱隱約約的,已經年過半百的羅藝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畢生事業能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李旭是道唯一需要麵對的坎兒!
在此子沒有赴任之前,羅藝的所有謀劃都執行得有條不紊。這幾年,除了虎賁鐵騎駐紮的漁陽、安樂和北平外,河北各地戰亂多年。大量為逃避匪患而遷移來的富戶為虎賁鐵騎的擴充提供了充足的稅金。即便在朝廷切斷了補給的情況下,虎賁鐵騎依舊可以維持在一萬人以上的規模。在平原上,一萬人馬皆著具裝的鐵騎可以踏碎一切阻礙,無論是薛世雄還是楊義臣,明知道羅藝這個幽州大總管是自封的,卻都不敢輕易搠虎賁鐵騎鋒櫻。
不需要太多時間,隻需要兩年。隻需要再積累兩年,羅藝就能保證自己於虎賁鐵騎之外再練出一支可以攻城拔寨的精銳步卒來。鐵騎和步卒相互配合,席卷中原、揚眉吐氣的機會指日可待。
但憑空殺出個李旭來,把幽州的大好發展形勢攪了個支離破碎。博陵、上穀各郡不再被盜匪侵擾了,那裏的氣候遠比幽州和遼東溫暖,因此也吸引了更多的富戶。博陵、上穀等郡的賦稅定得很低,大總管李仲堅似乎根本沒有和人逐鹿天下的覺悟,所以麾下士卒很少,也不需要地方上負擔過多給養。
更令人氣憤的是,此子幾乎沒花多少代價便獲得了仁德之名。無論是被他安置的百姓,還是被他用小小官位收買的讀書人,幾乎都在積極為他造勢。亂世之中,這種名氣的價值遠遠超過數萬精兵,令所有試圖與他作對的豪傑,都隱隱處於道義劣勢。
“此人要麼純然若璞,要麼是個蓋世梟雄!”羅藝記得好友袁天罡對李旭的評價。袁天罡留下了這句話便四下雲遊去了,說是要尋找結束亂世的良方。而對於羅藝目前所麵臨的困境,他卻一個主意都沒有幫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