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二丫低垂著的脖頸在微微顫動,李旭心中也是一軟。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非常合格的丈夫,大多數情況下,從未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二丫卻把這一切承受了下來,就像在齊郡接受自己對女人的渴求之時一樣接受了這種並不見得公平的命運。(您的一次正版訂閱,會給我很多信心)
輕輕地拍打了一下對方的背,旭子和氣地說道:“如果你真的要跟著,明天拔營時便換了戎裝吧。隻是路上走累了可不準哭鼻子抹眼淚。此行要輾轉千餘裏……..”
“誰還不會騎馬!”聞聽李旭鬆口,眼淚還掛在睫毛上的二丫猛然抬起頭來,一邊用手抹臉一邊反駁,“想當年我做姑娘時,曾經騎在馬上連續幾天不眠不休,也沒見累得從馬鞍子上往下掉….....”
話說到一半,神情卻又是一黯。當年未遇到李旭前,她自然是跟父親和哥哥一道混在義軍當中。後來父親和哥哥都間接死於前來剿匪的隋將張須陀之手,而她自己,現在卻要和丈夫一道南下向擊殺張須陀者討還公道!
如果瓦崗軍擊殺張須陀,鴞其首以示威的舉動是必報之仇的話,那當年死在張須陀手中的綠林豪傑,他們的仇又該由誰來報呢?莫非身為張須陀擊殺義軍是天經地義,而義軍們則隻能一個個伸長脖頸等著張須陀老大人來砍,不能做任何反抗麼?
夫妻之間,有些心思從來都無法瞞過彼此的直覺。從臉上表情的變化中,李旭便明白二丫又想起了什麼。在這一點上,他們永遠達不成共識。無論彼此之間在其他事情上如何互相容讓,對於義軍的態度,卻如鴻溝般將二人的心髒隔得涇渭分明。
第二天早上起來,夫妻兩個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血絲。都刻意不去再探討關於報仇的話題,拿一些彼此都熟悉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離開這麼長時間,不知道咱們在齊郡的田地被打理得怎麼樣?”李旭一邊看著二丫幫自己整理絆甲絲絛,一邊笑著猜測。
“管家是個厚道人,一心想報你的收留之恩。自從你奉旨西進後,把家裏和田間的諸事管得井井有條。這幾年世道亂,所以我也沒敢讓他再買更多的田。隻是在臨行前命他將去年的盈餘拿出一部分來,在那百十畝地的就近起了一座帶圍牆的莊園。”二丫一邊忙活,一邊回答。她手腳極其利落,片刻之間便將李旭周身上下收拾得非常齊整。而回答出來的話條理絲毫不受影響,短短幾句便將家族在齊郡那些財產和下屬的情況介紹了個清楚。
雖然憑著郡兵的餘威,近兩年一直沒有流寇敢去打齊郡的主意。但地方上的百姓還是不願像太平時節一樣毫無顧忌地擴大自家擁有的田產規模。一些小戶人家收了糧,留下自己家一、兩年的吃食後,其餘的立刻想盡辦法換了能保值且不占地方的銀豆、銅錠等,將其埋到不為外人知曉處。而擁有像李旭名下這種田產規模的中戶,則將家眷和財產都搬進城內,並且在自家田畝旁蓋各式堡寨,一方麵容納佃戶和奴仆們在裏邊居住,另一方麵也防止有土匪前來窺探。
二丫不似萁兒那般擅長政務,對管理家中瑣事方麵卻著實下過數番苦功。李旭追隨張須陀去瓦崗剿匪時,齊郡的家便由她打理。而她在被羅士信派人護送到博陵前,也給李旭在齊郡的家做好了整整幾年的規劃。
“這些年虧了有你!”旭子摸了摸二丫的秀發,不無感慨地誇讚。雖然潘占陽從塞外送來的財產數量頗為龐大,但一年多來為了在河北六郡站穩腳跟,以李旭名義送出去的金銀珠玉也可以用鬥來量。萁兒擅長分析官場上的機會和陷阱,卻對錢財不是很有概念。而李旭的父母精力已經大不如當年。若非二丫一個人支撐著,李家絕不可能在不向公庫伸手的情況下維持如此龐大的開銷,萁兒也不可能在處理李家和朝廷中幾戶豪門關係時一直遊刃有餘。
“眼看著你的官越做越大,我總不能一直做拖累。那樣,不待萁兒開口,我自己便得躲得遠遠的了!”二丫微微一笑,兩隻眼睛瞬間變成了一對月芽。“你先去中軍點將吧,我將這裏收拾一下,便扮作你的親兵跟著。弓馬方麵我也多少懂一些,平時不需要你多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