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有些蹊蹺!”李世民皺起眉頭,回應。
楊義臣是在去年冬初奉旨返回江都的,當時他與竇建德等人激戰正酣。據謠傳,是那位參掌朝政虞大人嫌楊老將軍送到江都的戰利品不夠厚,所以向楊廣進言說:河北流寇已經被李旭打得不成氣候了,沒必要留那麼多兵馬在那裏。況且楊義臣久領重兵在外,麾下將士隻知道有主帥,不知道有皇上。
不知道出於何種目的,另一位素有智者之名的參掌朝政裴矩大人也建議皇帝陛下將楊義臣調回江都,出任兵部尚書之職。結果楊義臣前腳離開,河北局勢風雲驟變。幾名留下來討賊的將領陸續敗亡於竇建德之手,連楊義臣留下來的老班底都被亂匪擊潰了,渣也沒剩下半粒。
禍不單行。就在上個月,江都又傳來了楊義臣病死的消息。據說死前還麵朝東北,念念不忘到平原郡重整舊部,為國除奸,兌現他和李旭二人的約定。
“如果楊義臣戰績太大,則等於拆穿了虞、裴兩個編造的盛世謊言。所以二人自然容老將軍不下。況且目前江都也缺一個能征慣戰的老將坐鎮,以均衡宇文家的實力。兩種考慮加起來,楊義臣就必須回去當兵部尚書。至於如何讓他死起來像是生病,那是宇文家的拿手好戲,根本不用人教?”見李世民的眼神有些茫然,長孫順德笑了笑,又道。
江都那些風雲變幻,瞞得過別人,瞞不過他長孫順德的眼睛。因為那些東西都是他爛熟於心的。隻是這些年來在唐公麾下陪著家主一道蟄伏,從來沒機會施展而已。若是眼下換了他與李密易地而處,至少有十幾種手段能把李旭逼得焦頭爛額。徹底擊殺對方不容易,將李大將軍從戰場上趕走,卻是十拿九穩。
“可陛下一直相信仲堅,根本不可能會像對待楊老將軍那樣,突然對他生疑!”李世民沉吟了片刻,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二公子此言差矣!你見過咱們那位陛下,信哪位武將信得時間長來?張須陀手握重兵,距離東都太近,所以要被斷掉補給。仲堅手中所掌握的兵馬難道比張須陀老將軍少麼?況且二公子末要忘記了,仲堅可是姓李。若論崛起速度和人望,隻在李密之上,不在李密之下!”長孫順德詭秘地一笑,低聲分析。
“嗯!”李世民被長孫順德陰側側的表情嚇了一跳,像不認識對方般瞪圓了眼睛。半晌,才非常疲憊地回了一句,“仲堅也許是個例外,我從沒見陛下這樣待一個人過。就像待自家的親生子侄一般。”
“二公子以為大隋到了這般地步,都是皇上一個人的責任麼?”長孫順德又笑,露出滿口的白牙,個個閃著寒光。“陛下再昏庸糊塗,都是他一個人糊塗,不會令大隋敗得如此快。想這滿朝公卿,哪個沒向火上添過柴。嗬嗬,隻可憐仲堅那呆子,還像飛蛾一樣向火堆中撲。”
“皇上不會相信那些讒言,誰都知道,仲堅不像李密,他就一個人,即便想造反,也沒什麼班底!”李世民依舊搖頭,說話的口氣卻越來越弱,額頭上亮晶晶地,冷汗清晰可見。
“仲堅不是沒班底。想讓皇上相信仲堅有班底很簡單!”長孫順德收起笑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鄭重。“事實上,雖然唐公這些年沒幫仲堅什麼忙,外界還是把他看做了咱們李家的人!咱們壟右李家!桃李子的李!”
一個“李”字,被他反複強調了無數次,直聽得令人脊背發冷,頭皮發乍。李世民迅速將頭側開去,尋找剛才還走在自己身邊的劉弘基,卻發現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到侍衛隊伍當中去了,此刻拎著酒袋子與弟兄們喝得正歡。
“即便事實真如長孫叔父所說,咱們也不能把希望過多地寄托於別人身上。打鐵還得自身硬,該準備得需要準備,該爭得還得去爭!”將目光收回來後,唐公府二公子李世民低聲說道。
“二公子這話說得沒錯,該給仲堅的支持咱們還得給。一家人麼,總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去!”長孫順德笑了笑,將手中馬鞭遙遙地指向了遠方。
這一刻,他意氣風發,仿佛如畫江山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