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第二章 展翼 (一 上)(2 / 2)

城牆下,幽州弓箭手拉動彎弓,進行壓製射擊。羽箭遮天蓋地、無止無休。守城的博陵軍人數遠不如攻擊者眾多,但反擊卻非常犀利。幾排羽箭射下來,立刻將幽州弓箭手放倒了一大片。趁著頭頂上威脅減輕的瞬間,幾百名幽州士卒從沙包後探出身體,端起熱油迎頭澆下。數支火把緊隨著熱油落到幽州軍頭頂。“轟!”烈焰騰空,雲梯上的人在火海中哀嚎,躲閃,冒著煙墜落,如同誤入燈罩中的飛蛾。

第二波攻擊失利,第三波幽州士卒踏著第二波的屍體上,呐喊著撲向城頭。濃煙遮斷了整個戰場,城上城下的士卒看不見對方的麵孔。隻是機械地拉弓,放箭,放箭,拉弓。

幽州步卒人數眾多,博陵步卒訓練有素。敵我雙方在城上城下殺得難解難分。暗黑色的土牆慢慢變紅,紅得就像春天的鮮花,嬌豔欲滴。紅得像一道死亡分隔線!分隔線兩側,上千條生命一道走向終結。

風吹過,吹散濃濃紅霧。蒼白色的陽光突然從雲天之上射下來,如一把把鋼刀刺向人的眼睛。武將們瞬間看清了整個戰場,看清了自己揮手之間到底葬送了多少兄弟。雙方的戰鼓聲都慢慢減緩,仿佛突然有了默契般,變弱,變弱,最後無聲無息。

雙方的士卒慢慢分開,彼此互視,驚詫地發現,他們竟然穿著一樣的號衣。

他們身上穿著一樣的號衣,手裏拿著同樣製式的兵器。他們都是大隋官軍,也許他們在多年前還曾經並肩戰鬥過。為了皇上或者為了這個國家,但現在,他們卻成了生死敵人,欲將對方殺之而後快。

“大帥!”劉義方跑到羅藝麵前,麵孔不斷抽搐。

“鳴金,鳴金!”羅藝知道心腹愛將想說什麼,疲憊地揮了揮手,命令。

“大帥,敵軍就快撐不住了!”曹元讓不甘心再次攻擊失敗,大聲提醒。

“鳴金!讓弟兄們下來休息!”幽州大總管羅藝輕輕搖頭,滿臉疲憊。

他有些後悔南下的決定了。如果投放同樣的兵力去塞外,已經可以滅掉數十個部落,拓土千裏。但從出兵之日起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二十天,他被阻在易水河北,連第一步戰略目標都沒能實現。

敵將呂欽是個無名小卒,根本不在乎敗給老前輩羅藝。在此人的指揮下,博陵守軍像塊滾刀肉,能打就打,打不過就逃。二十天來,他們先棄良鄉,再棄固安、涿縣,從桑幹河畔一直退到了上穀。然後以易縣為核心、圍著五回嶺、狼山、驕牛山這些丘陵跟幽州軍藏貓貓。害得身負天下第一精銳之名的虎賁鐵騎有勁兒沒地方使,隻好對著嶙峋山崖和幽幽城牆發呆。而幽州的步卒卻遠不及虎賁鐵騎強悍,在易縣城外丟下了四千多具屍體後,卻連外城都沒能攻破。

幽州軍不怕與敵人野戰,但經不起耗,更經不起拖。自身的現實情況決定了他們的作戰風格。邊地人丁稀薄,兵源和軍糧供應都無法博陵六郡相比。五千具裝甲騎的攻擊力雖然令人羨慕,但消耗力同樣也令人咋舌。失去了朝廷的支持後,為了保住手中這支重甲騎兵,羅藝將麾下步卒的人數和補給一減再減。即便如此,治下各地依舊被他刮得疲憊不堪。

而步卒們平時不受重視的弊端此刻暴露無遺。當他們遭遇到前身為汾陽邊軍的博陵甲士時,幾乎沒有力量與對方抗衡。而虎賁鐵騎卻不能用來攻堅,在地形和戰鬥力都不占上風的前提下,幽州軍的進攻收效可想而知。

另一路前去收拾河間的兵馬也出師不利。羅藝原本以為憑著自己虎賁大將軍的威名,河間百姓會對幽州軍贏糧景從。目前從河間郡傳回來的消息卻是,能托兒帶口逃往的百他處避難的百姓,幾乎全逃走了。那些結寨自守的地方大戶,幾乎個個對幽州軍陽奉陰違。他們不肯派族中子侄幫助幽州軍作戰,也不肯接受羅藝的征召出任地方官員。甚至連給幽州軍提供糧草的重任都推三阻四,要麼哭著喊著說拿不出糧食來,要麼用陳糧舊米充數。

奉命“撫慰”河間的羅成氣得直跳腳,卻不能輕易對各堡寨動武。眼下幽州軍是官軍,不是流寇。流寇做的事情,他們不能直接做。更不能毀掉虎賁大將軍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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