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廈將傾(下)(1 / 2)

聽到鐵良的話,暖閣裏的所有王公大臣都垂下頭去,“奴才無能”,這話看上去是鐵良在自說自話,可實際上是在打所有人的臉啊。

“你是有負聖恩!”隆裕臉一沉,白了鐵良一眼。“那通電裏也不是全沒道理,‘屍位素餐之輩高居廟堂’,我看,這就是在說你吧?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無能,那這陸軍部大臣的位置,你先讓出來吧。”

“奴才遵旨!”鐵良長噓口氣,這種時候上頭讓他撂挑子,那是再好不過,免得自己請辭,反被人說不為朝廷分憂。陸軍大臣?這個位置誰願坐誰坐,反正他鐵良是不坐的。屍位素餐?這句評語隻怕這養心殿裏的所有人都當得。

養心殿東暖閣裏頓時安靜下去,隻有那座西洋座鍾“滴答”作響,敲擊著眾人緊繃的神經。

底下半天沒人說話,溥偉看了眼跪在前頭的攝政王載灃,見他仍是垂著腦袋,再仰頭望去,卻見隆裕太後正盯著他,於是便說道:“奴才接到懿旨,便急著趕了過來,那電報的抄稿還是在半路上從外務部拿的,現下奴才也是心慌得厲害,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麼好的主意。不過,既然這電報是亂黨推舉袁世凱做魁首的,那麼,奴才以為,還是把袁世凱也叫來,不管他和亂黨有何牽連,趁他還在京裏,先扣起來再說。奴才手上有一把白虹刀,那還是鹹豐爺當年賜給老恭王的,萬一事急,奴才便可拿著這把禦賜之刀,斬了袁世凱那奸臣,那刀奴才帶了過來,就在轎子裏放著,太後若是想看看,奴才這便取來。”

“依你意思,袁世凱非殺不可?”隆裕太後問道,前幾日小恭王就在進讒言,說趁機把袁世凱殺了,將北洋新軍的兵權奪過來,現在不過是舊事重提而已。

“若太後不忍,幽禁起來也未嚐不是辦法。”溥偉奏道。

“不可!”說話的是慶親王奕劻,本來,他奉旨在菩陀峪監督陵寢工程,可昨晚接到京中密報,得知九江事變,於是不顧禮製私自回京,一聽叫起,便遞牌子覲見。袁世凱是他保舉上去的,這麼多年下來,和他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所以,無論如何也得趕回來參與議政。在接到電報稿的那一瞬間,敏銳的政治嗅覺就告訴他,袁世凱要倒黴了,他奕劻可不能幹站著看笑話,誰都知道,他奕劻是袁世凱的後台,扳倒袁世凱也是敲山震虎,不知多少人盯著他的“慶那公司”流口水呢,兩年前的那件“楊翠喜案”隻是雙方交手的前哨戰,算是殺了個平手,主力會戰還沒展開呢。保住袁世凱,就等於收攏了北洋新軍的軍心,官位就更穩固,他奕劻的錢袋子也就不會被人搶走了。

奕劻說道:“亂黨在電報裏通電天下,擁戴袁項城做什麼共和大統領,此事頗為可疑,似為離間之計,朝廷萬萬不可輕率從事。袁項城世受國恩,萬不會做辜負聖恩之舉,朝廷還是用人不疑為好,索性派他統軍南下,刻期蕩平亂黨,一來報效朝廷,二來也可顯示朝廷對他的倚重。”

“派袁世凱統軍南下?此事更不可行!”一旁的肅親王善耆橫了奕劻一眼。“北洋六鎮乃朝廷新軍精華所在,削平反側、底定全局全仗此軍之力,袁世凱久任軍中事務,根深蒂固,勢力龐雜,軍中官弁多半是其私人,所謂‘人心難測’,越是在這種時候,朝廷越是要謹慎從事,萬不可將北洋勁旅交給他統率!至於恭王說的扣押袁世凱,似也不妥,袁世凱在軍中威望甚高,目前無人能及,無論是扣押,還是斬殺,都恐會激起北洋軍變,局勢更難收拾。目前局勢微妙,亂黨到底打得什麼主意?咱們還不知道。還望太後和皇上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