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爾典的話讓袁世凱皺起眉頭,但內心卻是一陣激蕩,原本的萬念俱灰頓時變為野心勃勃,猶如一塊石頭投入池塘,蕩起漣漪。
如果列強能夠站到他一邊,他完全有信心取代那個奄奄一息的沒落王朝。
袁世凱拚命抑製住心頭的興奮,試探的說道:“我並沒有完全的把握控製北洋新軍,要知道,自從我離開北洋任上之後,已經有差不多一年沒有掌管這支軍隊了,朝廷也向軍隊裏安插了許多旗人和我的政敵。”
“這個閣下完全不必擔心。”朱爾典吸了口雪茄。“我認為,北洋軍不是滿洲貴族能夠控製得住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另外,現在大沽停泊著大英帝國的兩艘巡洋艦,而在威海衛,還有兩艘大英帝國的裝甲艦升火待命,如果閣下覺得必要的話,這四艘軍艦隨時可以為你效勞,我相信,貴國的那幾艘小軍艦是不可能進行幹預的,而且,駐守大沽至北京的英國陸軍部隊也可在必要時行動,阻止任何試圖幹涉袁大人行動的人或是軍隊,駐紮山海關的英國部隊也可以策應你的行動。”
“這個是公使團的一致意見麼?”袁世凱急著問道。“對華一致原則”是庚子年列強之間達成的一種默契,沒有各國的一致同意,誰也不能對中國采取大的行動,尤其是軍事行動。
“英國與法國、美國、德國公使已達成一致意見,支持袁大人出麵拯救這個國家的秩序,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這四個國家的銀行也可以為閣下提供貸款,以維持軍隊。至於其它國家,你也不必擔心。”朱爾典拉開車窗,將那吸了一半的雪茄扔出窗外。“我相信,隻要向他們說明由閣下控製這個國家的好處,他們就會參與到共同行動中來。”
“我不明白公使的意思。難道由各國出麵,共同保衛朝廷不行麼?如果列強再組成聯軍,我相信,朝廷一定會同意聯軍參與清剿叛軍的行動的,庚子年的義和拳不就是這樣剿滅的麼?那樣一來,鄙國的秩序不是又恢複穩定了麼?朝廷現在正在主持新政,立憲也在籌備,改良總比革命好。”袁世凱有些糊塗,雖然朱爾典與他私交不錯,但居然能夠為他造反提供方便,這確實讓人困惑。
“原因很簡單,我們公使團一致認為,滿洲朝廷已經喪盡民心,雖然它試圖用所謂的‘立憲’來挽救統治,但實際上它自己做不到這一點,至於‘新政’,那隻是官僚和貴族斂財的借口而已,這個王朝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用你們中國的話來說,是‘爛泥糊不上牆’,扶植它不如扶植一個新興政權。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條件是,這個新興政權必須保證各國在華取得的一切權利,而且也必須保證在今後將繼續維持與各國的絕對友好關係!”朱爾典加重了語氣。
“上個月,叛軍在九江發出的那則反英通電表明,如果讓南方的革命黨人掌握了貴國的全部權利,那麼不僅英國的在華權益將遭到損害,其它國家的在華權益也將遭到損害,貴國與列強的友好關係也將遭到損害。事實證明,南方的革命軍是一群狂熱的民族主義者,他們對於列強有著一種本能的敵視,現在他們實力弱小,隻能提提外交抗議,可是一旦他們羽翼豐滿,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剝奪大英帝國在華的一切權益?所以,對於中國與外國的關係而言,南方革命軍是一個嚴重威脅,對此,我們公使團不能不有所顧慮,與其支持他們,不如支持一個對列強持友好態度的、成熟穩重的政治家,顯然,袁大人符合這個要求。”
“既然如此,各國組建聯軍,出兵幹涉,豈非更好?”袁世凱欲擒故縱。
“這是貴國內政,列強不宜直接幹涉,會在國際上造成惡劣影響,而且會使各國關係出現裂痕。畢竟,現在的滿洲王朝在國際上的形象極為惡劣,就像西亞的那個奧斯曼帝國一樣,滿洲王朝代表著一切黑暗與落後,是世界文明的絆腳石,而革命黨人在國外的影響卻日益廣泛,英國不會為了這樣一個沒落王朝而背上‘革命劊子手’的罵名,或許俄國沙皇不會在意,但英國的光輝形象不容玷汙。”朱爾典也不是傻子,沒有直接明說英國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