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和衷共濟令”的事,楊王鵬愉悅的心情頓時跌落穀底,他萬萬沒有料到,趙北竟會選擇這麼一個關頭整肅部隊,現在袁世凱造反,清軍停止前進,軍事上的緊張狀態已消失,怎麼看都是一個整肅部隊的好機會。
另一方麵,現在群治學社的骨幹多半都在荊州、施南、宜昌,楊王鵬回漢陽之前,趙北還特意叮囑過,讓眾人到各縣籌備設立軍政分府的事,現在看來,這隻怕也是別有用心,楊王鵬甚至毫不懷疑,此時的荊州城駐防部隊很可能已經收到了新的命令,那些革命衛隊的中隊長、大隊長們肯定不會聽從群治學社幹部的指揮,因為他們的任命和提拔直接歸總司令部管,楊王鵬與他們隻存在職務上的領導關係,而無隸屬關係,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雙方的地位是平等的。
一個共和軍,一個革命衛隊,兩者互不統屬,但卻擁有一個共同的最高領袖——————多麼高明的禦下手段啊,當年清廷剿滅太平天國的時候,不也用過這一招麼?一個湘軍,一個淮軍,再加上各地那些互不統屬、各有打算的實力派督撫,如此煞費苦心,還不就是叫他們互相監視、互相拆台麼?若非如此,恐怕不等革命軍興,這滿清的江山早就讓給那幫湖南縉紳了吧。
這就叫“平衡”,上位者保持權威的秘訣,也是楊王鵬剛剛悟出來的道理。
可歎,群治學社的幹部們都太年輕了,缺乏閱曆,缺乏警惕,結果就叫總司令來了個迅雷不及掩耳。
想到這裏,楊王鵬越來越佩服起趙北來,同樣的年紀,可在政治上卻比同齡人成熟得多,或許,這就是“天分”吧。
“吃一塹長一智啊。”
帶著這個念頭,楊王鵬率領衛隊,心情壓抑的進了漢陽城。
城裏卻是別樣景象,人聲鼎沸,紅旗招展,滿街都是革命衛隊的隊員,正敲鑼打鼓的吆喝,繼續販賣著那種“共和饅頭”,一根辮子換五個饅頭,足以讓那些饑餓的流民覬覦。
“人才啊。我怎麼就沒想出這種主意?饅頭一吃,可不就把‘共和’兩個字給記住了嗎?百姓不管你是共和還是帝製,填飽肚子才是真的,帝製吃不飽肚子,共和吃得飽肚子,今後誰還買帝製的帳?”
還沒等楊王鵬感慨完畢,迎麵又撞見一隊敲鑼打鼓的宣傳隊,正抬著一幅巨大的照片遊街,照片一人多高,披紅掛彩,上頭的人像不是別人,正是一身戎裝的總司令趙北,那一臉正氣的模樣怎麼看怎麼都是一位正人君子。那些宣傳隊員一路走一路散發革命小冊子,所有的革命小冊子的封皮上也無一例外印著那位總司令的側麵剪影。
作為軍人,楊王鵬也拿到了一本革命小冊子,看著那裏頭再也熟悉不過的內容,他有些憤怒了。
“難道他想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能文能武的大英雄麼?這就是所謂的‘宣傳的藝術’?”
楊王鵬想起了趙北以前提過的那種“宣傳的藝術”,心下很感慨,當下不再逗留,催馬繼續前行,從西到東橫穿漢陽城,不多時已到了漢陽兵工廠,在總參謀部一問,得知趙北巡視漢口尚未歸來,卻也不願等待,再次跨上戰馬,帶著衛隊離開兵工廠。
在兵工廠門口碰見一支隊伍,士兵們扛著步槍成單列縱隊行軍,正是共和軍駐在兵工廠裏的一支部隊,顯然是出操回營,雖然人人麵帶疲憊,但士氣很高,正唱著軍歌歸來: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楊王鵬滿懷敬意的跳下馬鞍,立在道邊靜靜的等候這支部隊走過,那首軍歌的曲調很熟悉,正是以前湖北新軍演唱的一首軍歌,但歌詞卻全然不同,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原來的那首軍歌的曲調取自於一首普魯士軍歌《德皇威廉練兵曲》,被張之洞改了歌詞,成了湖北新軍的軍歌,而現在,顯然有人再次修改了歌詞,但曲調還是那個曲調,隻聽了一遍,楊王鵬就已記住了大半歌詞,不由更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