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
即便是到了夏日,朝起的晨露依舊帶了些許的寒意。
奚瑤頭戴著帷帽,從家中出來。在街上走了一會後,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她要找的人坐在了街道一側的一個小鋪子旁,正低頭吃著什麼。
奚瑤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掃了一眼才發現,對方在吃湯圓。
“你何時開始吃甜食了?”奚瑤皺了皺眉:“我記得幼時我喜糖,你還嘲諷我說糖令人蠢,隻有傻子才吃這東西。”
雲承易充耳不聞,他眯著眼,咬下口中的湯圓。
糯糯的外皮被咬破,流出裏麵熱燙的芝麻餡,濃厚的甜意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仍舊咽了下去。
“隻是想試試。”他放下碗,淡淡道:“之前那段時間她整日記著這家的湯圓,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吃。”
奚瑤愣了一下,瞬間反應了過來他口中的人是誰。
“那你覺得如何?”奚瑤笑道:“好吃嗎?”
雲承易抿了抿唇:“太甜了。”
他站了起來,清肅的身影在仍舊空蕩的大街上顯得尤為寂寥:“時辰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奚瑤嗯了一聲。
雲承易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但仍舊道:“若是有什麼事——”
“我會通知你。”奚瑤接過他的話。
她搞不懂自己這位朋友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見他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知道有些事對他而言,大約是放不下的。
雲承易點點頭,轉身離開。
隻是沒走幾步,隱約間卻有聲音從遠處傳來。雲承易停下腳步,就見到不遠處有人跑了過來。
來的人奚瑤跟雲承易都認識,是岑清顏身邊的小丫鬟,隻是如今時候還早,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長時間的跑動讓小梧喘了好半天的氣才緩過來,她一見到雲承易,一句話沒說,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袖,休息了好半天才順了點氣,氣喘籲籲道:“雲,雲先生,你先別走,小姐出事了——”
雲承易微一凝眉,冷聲道:“她怎麼了?”
岑清顏躺在床榻上,她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色,似乎是在發燒。身旁的下人們來來往往,太醫一早就守在了一旁,隻是探了半天的脈,隻能搖頭。
急促的腳步聲在房外響起,隻是那道身影還未進來,就被人直接攔了下來。
雲承易望著麵前的男子,微垂下眼,道:“這是何意?”
喻天寒的臉上隱隱帶著怒氣。
那日在賞荷宴,他本以為一切已經無事,卻沒想到事情仍舊如同他夢裏一般發生了。
隻是夢裏的他對岑清顏並不上心,所以也隻是大概知道她中了毒,消失了很長時間,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他先前也派人去了太醫院,卻發現傅煜白一早就讓人盯死了雲承易,而岑清顏的毒也順利得到消除。
原以為這一次會順利度過,卻沒想到,今日一早岑家就傳來消息。
岑清顏高燒不退,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紅斑。
鋒利的劍尖對準了雲承易的眸子,喻天寒心知這件事必然有蹊蹺。
他並不是傻子,夢裏麵解了那麼久的毒而前幾日雲承易用了幾服藥就解決了,想必是夢裏的他對了岑清顏動了手腳。
“你好大的膽子。”
冷厲的話從口中一字一句道出,喻天寒臉寒如冰,雙眸中盡是嗜人的殺意。
雲承易不動聲色,他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麵,但他卻熟知對方的所有事。
前世中,在藥廬的那段時間,每次岑清顏身體稍微好上一點,她似乎就忘了之前所受過的苦,一門心思撲在案上寫寫畫畫。
而她的筆下,全是關乎著這個男子。
他的容貌,他的習慣,他的愛好,她都銘記於心。
初始,雲承易有些不屑,甚至有幾分輕視。但漸漸的,心中的好奇卻越來越深,深到他開始有些嫉妒那些畫上的男子。
那些情緒仿佛是吞噬人心的毒蛇,叫他忍不住愈發生氣,對著岑清顏惡言惡語,逼到她眼眶通紅,卻始終不肯流下一滴眼淚,就這麼倔強的望著他。
直到岑清顏離開,心中的酸痛卻始終沒有消散,最終,他還是走進了那間房間,主動的那些了那些書畫,也終於知道了,岑清顏心心念念的那個男子究竟是誰。
原來這一世,這個男人並沒有站在奚瑤的身邊,而是選擇了岑清顏。
雲承易微不可見的笑了笑,淡淡道:“世子應該知道這毒隻有我能解,你若殺了我,岑姑娘大約真的沒救了。”
喻天寒手裏的劍輕輕晃了晃,慢慢的放了下來。
雲承易沒再搭理他,徑直走進了房內。
岑清顏的臉色十分差,一見到雲承易,她就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一隻要咬人的小老虎,怒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