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表哥到底還是留了下來,月光從慕容複的身後打進來,陰影就落在屋地上,長發本就是半披散著,不過卻並不怎麼亂,光從他身側而過,臉隱約照亮,單薄的白衣顯得更加帶著些清風朗月的味道,這一幕看的王語嫣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鑒於這些日子,表哥的記憶問題,時不時的睡在一處,隻不過區別在於第二天的時候表哥會不會在身旁。
如果在的話,就代表著在今天在表哥的記憶裏麵,她和表哥是已經成婚了的狀態。
如果不在,那就說明並不是。
兩者交雜在一起,幾率差不多少。
至於今日的記憶在第二天變動與否,這個也是不確定的。
短時間內她倒是摸不清關係,不過日子還很長,她可慢慢摸清,不過同樣的這些日子她也習慣了和表哥睡在一處。
要不是今天剛回曼陀山莊,心中還想著事情,怕打擾到表哥睡覺,如今也早就在一處了。
眼下見了人過來,可謂是正中下懷,王語嫣頓時就往裏麵躺了躺,給他讓了位置。
慕容複倒是看到了王語嫣的動作,隻是最終坐在了床邊。
王語嫣見狀當即欲要點燈,卻是被慕容複按住了下來,“不必,表妹你歇著吧,不用點燈。”
聞言,王語嫣沒再說什麼,掀開被子,輕輕拉了下他的手臂,“表哥,外麵冷。”
慕容複思索了一會兒,那一點幾乎不存在的原則伴隨著王語嫣的一句話,隨之消散。
躺在床上,王語嫣順勢直接窩在了他的懷中,頭抵在他的胸前,手指直接落在他的後背之上,單薄的白衣之下,她可以透著褻衣,清楚地碰到脊骨,頓時感覺到了安心。
如果可以,她其實真的有些想要把表哥永遠的放在自己能夠碰到的地方,永遠都不鬆開。
不過現在也很好。
比以前好多了。
周遭安靜的要命,可以清楚地聽見互相呼吸的聲音,甚至於是他的心跳聲。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時間就在這裏停止,把這些時間無限延長。
直到王語嫣抬起頭來,正巧月色傾瀉,在黑夜中,看到了他那不帶著半分睡意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麵色也有些發白。
王語嫣敏銳地意識到慕容複有點不對勁,要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在他們兩個相處的時候,若是沒什麼事情的情況下,表哥從不會有什麼負擔,更不會帶著什麼憂慮。
眼下見人如此,王語嫣當即道,“表哥你怎麼了?”
他沒說話,隻是垂著眼眸不語。
王語嫣下意識地伸出手,落在他的手上,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些微涼,掌心那因為常年握著寶劍的緣故,有著薄薄的一層繭,慕容複自然也感受到從王語嫣掌心傳來的溫度,方才回過神來。
“表妹,朕做夢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些東西。”
王語嫣呼吸一滯,抬起頭來,目光定定的看向他,“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很多東西,有不認識的人,很多人,也有不認識的東西,還有一些棋子,很多棋子,朕還夢見了之前光複大燕前的一場大敗,困守絕地,險些功敗垂成。”
聞聲,王語嫣手指微微一頓。
別人或許不清楚他的話中意味著什麼,她自己倒是很清楚。
很多的東西,很多的人,甚至於是那所謂大敗,指的就是珍瓏棋局。
那場死局。
差一點讓他身死的珍瓏棋局。
隻是此刻在他的記憶中,美化了一番,不是絕路,而是勝利之前的一場大敗。
但是這還是說明了一些問題。
他今夜所說的話,現在發生的一切,在任何人看來,或許都是一件好事,從之前的那種有些瘋瘋癲癲,幾乎什麼都難以放在眼中,絕大多數的事情都忘了,幾乎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今日卻是突然提起了這種事情。
不管是處於什麼角度來看,眼下的一切或許都是好兆頭。
這證明了,他可能開始接受,會一點點恢複,甚至說不準有一天,他就恢複了正常。
但是她此刻卻是高興不起來。
她剛剛開始試圖把她所想的一切進行下去。
仿佛世界上最完美的鏡子,如今出現了一道裂紋,而這仿佛隻是一個開始,遲早有一天,這鏡子上的裂紋會越來越多,終有一天成為鏡花水月。
在那一瞬間,她有無數的憂慮、遺憾湧上心頭,同樣也有更多的不舍。
她舍不得沒了這樣的日子,她可以接受表哥瘋瘋癲癲,也可以接受表哥永遠不定的記憶,隻要是他能夠在她身旁,怎麼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