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瀧洲小築內,一青瓷茶盞應聲落地,這已是第五隻,謙卑恭順的侍婢推門步入,喚道,“姑娘。”
上官羽蹙著黛眉,頭都未抬,冷言道,“出去。”
侍婢悄然抬眸偷眼望她,腳下並未動作,“姑娘,您早膳還未食用,若是軼王殿下知曉……”
上官羽望著自己依然無力右手,心緒一陣煩亂,距上次熙國皇後來訪已過兩日,算下來,今日便是旻國長公主鳳駕到達熙國之日,那麼,換言之也是他來的日子,但,她的手,上官羽垂下羽睫……依然無力,形同廢人。
侍婢見她並無反應,便試圖又喚了一聲,“姑娘。”
話音方落,便見一物擦著臉頰一閃而過,侍婢微微愣怔,突覺麵上刺痛,抬手便擦,卻是一灘血跡,頓時嚇得臉色蒼白,腳下一軟,癱在一旁,顫聲道,“奴婢知錯,姑娘莫氣。”
“出去!”方才她不提軼王倒好,此時提起軼王,上官羽隻覺得一陣怒從心生,雖然她知曉右手被廢與他毫不相幹,甚至,此次是他救了她,但,他不該對她以袒護之名,行軟禁之實,將她困於小築。
下首侍婢冷汗津津,心中暗想:“都說這小築新主性格溫婉,不喜多言,是軼王貴客,怎的今日這般火氣。”
上官羽抬眸,見她還跪在地上,啟唇道,“還不出去?!”
“是,奴婢這就出去!”侍婢聞言周身一顫,忙起身慌亂施了一禮,退至門外,行至門前,卻見一支極細的銀針插入其中,不禁抬手撫了撫臉頰,後背襲上一股冷意,“這軼王貴客著實了得。”
侍婢退出門外,伏在侍衛耳邊耳語幾句,侍衛點了點頭,取出方巾覆在她的眼上,帶她出了小築,一路向宮外行去。
她慣用右手使‘雪寒冰凝’,如今換做了這左手卻連穴位都刺不準,思及今日蘇墨漓便會隨行至熙國,心緒便更加煩亂,她索性棄了銀針,起身行至窗前,攬窗賞景,他會知曉那個長公主是旁人假扮嗎?又會不會知曉她就在這熙國皇宮之中?
聽侍婢說起,這個時節,熙國的天最是陰寒,一陣涼風透窗拂過,驚醒她的獨思,倏忽低首,啞然失笑,他,又怎會知曉這些?!
“好端端的站在那裏吹風?看來這裏的侍婢不用留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話音方落,一襲紫衫的安紫宸掀袍步入,望著她,溫柔的笑了笑,隻是,那笑落在她的眼中,平添了幾絲嘲諷,她與他相處十幾年,竟不知啞奴清朗麵容下隱藏的就是這般邪肆的本態,還有那低沉如魔的嗓音,細細想來,她還是頭一次認真的聽。
她忽然想起,這是啞奴換做安紫宸之後,他們的第二次相見……
見她隻望著他不語,安紫宸柔聲喚道“羽兒……”
上官羽聞聲回神,“我該喚你啞奴還是軼王?”
“隨羽兒喜好。”安紫宸笑笑,自行行至案邊,忽然望見桌角破碎的青瓷茶盞,隨即彎身撿起一片,拿在手中,眸光驀地一沉,嘴角卻依舊噙著笑意,說道:“這些奴婢越發沒了樣子,比我走前還要放肆,竟連這破茶盞都不曾收拾,想來是不用留了。”
上官羽聞言一愣,軼王喜怒無常,她來到這皇宮便有耳聞,隻是無法將他與那如父似兄的啞奴聯係在一起,今日聞此一言,不由心中涼了半截,果然,一切都不複原來模樣。
“是我吩咐不用他們收拾,汙了軼王寶地,軼王要罰就罰我吧。”上官羽攏起素手,平靜道來。
安紫宸放下手中清茶,輕歎一聲,“羽兒,在這亂世,善良,隻會傷了自己和在意之人。”
“多謝軼王賜教,此事,上官羽已受教。”上官羽冷笑,到了今時今日,她的善良還能傷的了誰。
安紫宸沉下眸光,凝望她良久,“羽兒,你我非要用這種方式?”
“軼王殿下忍他人所不能忍,謀他人所不能謀,怎會不知如今你我境況?”上官羽抬眸,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