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一如往昔溫言寬和,他的聲音遙遠如來自天邊,三人慈愛的朝她點頭微笑,七色的流雲將他們分開,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錦覓緩緩睜開沉重的雙眼,朦朧中,慢慢看到那人靠坐在床邊,雙眼微闔,衣帶未解,而她的頭枕在他腿上,他的手輕輕環著她肩,像是怕稍一用力就會捏痛了她,就那麼輕環著。
他的眼下有很重的青影,麵色憔悴,卻依舊清雋無匹,她忽然很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臉。
潤玉,也是這天地間極可憐的人吧。
她雖自出生便沒了娘親,可卻有花界眾芳主的疼愛和庇護,無憂無慮快樂長成。可他呢,先天帝寡恩薄情,先天後心狠毒辣,那麼長的歲月,沒有任何人庇護,他是如何一個人熬過那難捱的孤獨和寂寞。
她抬手輕觸到他略帶涼意的麵頰,他忽然睜開眼,怔怔的望著她,帶著劫後的驚喜和受寵若驚。
他像是[url]一時[/url]間忘了言語,嘴唇顫動,淡漠的眸子裏重新流動起光華,她從未如此安靜的看過他的眼睛,眸中流轉的幽藍光華讓她想起了天湖初見時滿天耀眼的星辰。
“小魚仙倌,對不起,我……”她沒來的及說完,便被他整個擁在懷中,有滾燙的液體灑在她頸窩,將她的心也沒由來融化。
她靜靜的靠在他懷裏,仰頭想對他說什麼,卻被他以手封唇:“覓兒,什麼都不必說的,你並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好,不該丟下你一個人,我以為……我不知道是孩子……以後再也不會了,覓你不要生我的氣。”他一向於善於言辭,此刻卻忐忑不安,語調顫抖,言語間斷詞不達意。
孩子……她有孩子了嗎?
她的手輕輕滑下,落在平坦的小腹上,心裏驀然酸澀,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雖然看不見,但母子連心,當她的手落在上麵,便能感受到那一團小小的溫度在默默的回應著她。
夢境中,爹爹說她要當娘了,原來是這樣。
潤雲環在她肩上的手稍稍收緊,一刻也不敢鬆手,他的目光小心翼翼追隨她麵上細微的表情,見她眼中閃過盈盈淚光,心中的不安便更加劇烈。
他心知她不會如他一般歡喜非常,隻因他清楚,這個孩子是他如何強求來的。
他怕她傷心難過,更怕她因不愛他,而不要這個孩子。
他以下頜輕輕摩挲她的發絲,卑微的祈求道:“覓兒,生下他好嗎?我一定會對你和孩子好的,等他一出生我便立他為儲君,賦予他這六界的一切,你什麼都無須擔憂,當我聽到你有了身孕,你不知我有多開心……”
他從來是萬年孤獨的命理,整日一個人用膳,一個人修煉,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就寢,不知何為熱鬧,何為孤寂,九重天庭對他來說不過是雕梁畫棟的冰冷宮闕。
可自從遇到了錦覓,嚐過那愛恨嗔癡,便再不願孤寂,再不願放手。她腹中的這個孩子將是他們之間牢不可破的羈絆,無論如何,他都會盡力留住。
她靠著他鼓動的胸膛,聽他溫言細語的說話,殿外的曇花日複一日的開謝,素雅白皙的花苞靜待無言。記憶中總是這樣,他對她許下承諾,傾其所有,而她卻屢屢食言,背棄於他。
他曾在曇花凋謝的夜晚對她說,花開無人賞,寂寞香無主,那時,她並不明白這其中含義,如今才知曉,原來她曾經那樣傷過他。
她忽然打斷他,那樣柔聲細語,卻帶給他莫大的希望:“小魚仙倌,我……沒想過要離開你,也沒想過不要孩子,我隻是忘不了……”她終究沒說下去,眼裏的淚無聲落下來,她隻是忘不掉過去,忘不掉旭鳳,她自知對他虧欠良多,心有愧疚,卻不知如何麵對。
時隔那麼久,那聲小魚仙倌依舊能觸動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他鼻中一酸,顫抖著從背後抱緊她,將她整個身子禁錮在懷中:“覓兒,忘不掉也沒有關係,隻是別叫我知道,就算是哄我也好,騙我也罷,隻要偶爾將我放在心裏,無妨愛我淡薄,但求愛我長久……”
她的發絲枕在他的肩上,眼淚流得更凶。
也許,
他早該忘了吧,這樣傷人傷己,她已經厭倦了,終於她微不可查的輕輕點了點頭。